*

“急急如律令！”

隨著不知一聲大喊，空氣中即刻響起殷殷雷鳴，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遺忘之陣中央頓時火星亂綻，那面銅鏡被天雷擊碎成數塊，碎片四處飛濺。祭文被點燃，頓時火光攢動。

那一刻，月亮正好行至天頂，一束筆直的光線從天窗傾瀉下來，分毫不差地落在剛才銅鏡所在的位置，但是馬上就被那里的火光所淹沒。

出乎不知預料的是，在她舍命去阻止法陣完成的同時，女魃的致命一擊居然也沒有發出。定睛看去，一只渾身發出白色光輝的神獸正呲牙咧嘴地伏在神情又驚又怒的女魃身旁，像是一撲撲空，正作猛虎下山之姿準備再向目標撲去——那神獸正是白虎！

“唐小白！”不知喜出望外。

只可惜不知的驚喜還沒來得及完全表現，形勢便已逆轉。

女魃看見法陣被破，滿腔怒火猶如濁浪洶涌，再加上不需要再為了保護法陣而小心翼翼，猛一拂袖，一股旋風拔地而起，白虎頓時被卷起離地幾米，將天頂撞碎，再重摔在地板上，翻滾到了亭子的邊緣。

白虎落地之際，女魃本想再對白虎下殺著，但是剛舉起手掌，卻忽然像感覺到了什么而猛一側身，一顆子彈從她肩膀擦過。她盛怒之下，將手掌朝子彈發出的方向一揮，通向頂層的門洞頓時被一道電光劈開，瓦礫四濺。樓梯里只傳來一聲芄蘭的驚呼和一陣有人滾落的聲音，便再無動靜。

同一時刻，不知看見白虎情況危急，飛撲過去，一把抓住正從亭子的邊緣滾落下去的白虎的一只爪子，另一只手死死抱住邊上的柱子，不讓自己滑下去。而白虎此時已經昏迷不醒。

“唐小白，快醒醒，快醒醒……”

白虎的體重少說也有不知的兩倍，雖然剛才不知忽然來了狠勁將白虎拉住了，但是不過片刻，已經支持不住。

“哼，你這個黃毛丫頭不是很喜歡選擇嗎？”女魃冷笑著，一邊說，一邊往不知接近，“本尊現在就讓你選是從這墜樓而死還是死在本尊的手上！”

白虎命懸一線，芄蘭被女魃擊中，滾下樓梯，生死未卜，眼看已經再沒有人能阻止女魃朝不知下殺手了。

此時的不知，已經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嘴唇發紫，嘴巴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喚醒白虎，兩只手都像完全不屬于自己了一樣，僅僅靠著執著的意念機械地維持著，整個上半身還有知覺的筋骨都劇痛無比，汗水不斷地從她的額頭潺潺滲出，混和著焦急的淚水和傷口的血水，滴落在白虎的臉上。

千鈞一發之際，半空中傳來一陣螺旋掌葉高速轉動的聲音，緊接著，九霄飛車竟然出現在了摘星樓頂層外。

還沒等女魃回過神來，從車上迅速跳下來兩個人，其中一人一個箭步搶到不知身后張開雙臂，朝女魃怒喝道：“住手！”

“一鳴？！”女魃瞪大了錯愕的雙眼，“你怎么會……”

那從九霄飛車上跳下來，擋在她面前的正是姜一鳴。

“風角巫女已經幫我將魂魄招回體內，我不會再受你束縛了！你想大開殺戒，我也不會吝于陪你同歸于盡！”姜一鳴怒斥道。

這時，西兒已經駕駛著九霄飛車，趁兩人對話之時，繞到高樓邊緣，打開車門，將已經開始蘇醒的白虎接進了車廂中，白虎跟不知的危險終于暫時解除了。

“哼！不識好歹！”姜一鳴的出現，對于女魃無疑是火上澆油，她雙手握拳，怒眼圓瞪，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好像在場所有人的性命都懸于她的一念，乃至于即便將整個世界毀滅也不過在她手掌翻覆之間。

“天女！”

正當此時，一個高亢的聲音在女魃身后傳來，“如果背負了罪孽，就無可挽回了。”

女魃沒有回過頭去看一眼，好像她早就注意到了那個人的存在，只是根本沒將那個人放在眼里。

“天女，請聽我一言。”那個人身穿黑底紅紋的巫女長袍，長發及地，臉上滿布著神秘的圖騰——正是風角巫女，“四千年前的恩恩怨怨，與不死國國民無尤，更與如今在你面前的眾人無尤。求你將赤泉水還給不死國國民，也求你放面前的眾人離去吧。”

“哼！”女魃只覺眼前所有人都不過是她砧板上的魚肉，風卷殘云亦或是細嚼慢咽都不妨礙她報復的快感，她不由得因為風角巫女的不自量力而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長生不老，只有天神才配擁有，那些凡人憑著那口泉水居然也敢妄圖僭越！簡直就是褻瀆！他們想長生，就讓他們帶著那副日漸衰老得令自己都厭棄的身軀活著好了！至于面前的這些人，你別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還替別人求情？本尊就讓你這個壞本尊好事的人最先殞命！”

女魃說完回過頭來，利刃一般的雙眼怒視著風角巫女。

風角巫女好像絲毫沒有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感到懼怕。

“據我所知，女魃是個不安分的天神，喜歡看凡間的鬧劇，乃至制造鬧劇，但是從不濫殺無辜。”風角巫女語氣平靜道：“當年氐國人截住上天的通道，讓你歸家無門，你也不曾施用暴力，傷害過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性命。而我們，也誠如你說所說，如果你要下殺手，我們早就已經魂歸天外，輪不到今天聚在這里。”

可女魃聽完這番話，情緒不光沒有緩和下來，反而好像覺得受到侮辱一樣，怒道：“你是說本尊沒有膽量拿你們性命是嗎？你是說你們有恃無恐是嗎？”

“我的意思是，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無可挽救的罪孽。”風角巫女依然毫不動容，“所以，我可以為你做一件事。”

“越來越滑稽可笑了。”女魃真心地仰天一陣發笑，“你以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做些什么從我手上換回自己一條性命？就憑你一個卑賤的凡人！”

“我能為你做的事，與我的性命無關。”風角巫女搖搖頭，“但是與你有莫大的關系——我可以幫你重返天庭。”

這句話一出，不光是女魃，就連還坐在地上無力爬起來的不知和站在一旁靜觀其變的姜一鳴都震驚莫名。

女魃瞪大的雙眼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受到觸動，已經微微發紅，眼眸像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悲傷、怨恨、懷疑、期待都在其中閃爍著。

“你……究竟是什么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