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靜的午夜，突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急促而尖銳，敲碎著所有人的美夢。

小晴打開房間門，揉著眼睛，搖搖晃晃地來到電話機前，拿起聽筒。

聽筒的那頭傳來一個語不成聲的聲音，“小晴……菲菲她……她剛剛在醫(yī)院過世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小晴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我們昨天還一起復習功課，明天、明天約好要一起逛街的……”

“她今天……今天騎自行車外出……發(fā)生意外了……”那個聲音痛哭起來，許久后才說出話來，“小晴……你是菲菲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們通知你……”

“不！菲菲，菲菲……”

小晴猛地掙扎醒來，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她連忙伸手打開臺燈，燈光驅(qū)散了黑暗，卻無法驅(qū)散那股從胸口一直沖向淚腺的難過。

一陣涼風吹來，拂動著她的頭發(fā)，讓她感到一絲異樣。她從床上下來，看到書桌前的窗簾正被外面灌進來的風掀動著，睡覺前都習慣關(guān)上的窗門卻敞開著。書桌上放著一本書，書頁被風吹得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隨意翻動著一樣，封面澄碧如海。

小晴詫異地拿起那本書，她明明記得下午放學回來后就把它放回書架了，一直到睡覺前都再沒有拿出來看過。她隨手翻開書本，竟輕易地翻到了菲菲最愛讀的那段——那書頁被折起了一角，折痕不深，像是剛剛被隨手折下的。小晴不由吃了一驚，她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眼書架，猛然發(fā)現(xiàn)書架上比她晚上睡覺之前多了一樣東西。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已經(jīng)不翼而飛數(shù)天的相架居然重新出現(xiàn)了。相片里搭著小晴的肩膀的那個女孩有著蘋果一樣的圓臉蛋和親切的單眼皮，扎著兩條長辮子，正和小晴一樣沖著鏡頭天真地笑著。

“是你嗎？菲菲……”小晴忍不住對著周圍的空氣問道：“是你回來了嗎？”

*

太一神廟附近有個古玩市集，無論周末還是平時都總是人潮如織。真心尋寶的買家、只是為了游玩觀賞的旅客、甚至暗中倒賣非法所得的人都在這里出沒，喧鬧繁華，卻也魚龍混集。這天早晨，市集大門剛開，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攤位開始營業(yè)，顧客更加是屈指可數(shù)。

“王老板，今天這么早啊。請隨便看看。”一個攤位的攤主陪著笑招呼著一名湊上前來的顧客。那攤主四十來歲的樣子，已經(jīng)開始有點中年發(fā)福的跡象，一雙眉毛離得很近，據(jù)說是斤斤計較的面相。

“古玩張，最近有沒有什么好貨入市啊？”這個王老板明顯是個大主顧，“上次那兩件花瓶我已經(jīng)找人鑒定過了，的確是乾隆官窯的。”

“王老板這么關(guān)照，我又怎么會賣假貨給你呢？”古玩張的眼珠子向旁邊掃了一圈，突然壓低了聲音，“前幾天新入手了一塊古玉，剛出土的，是漢朝的白玉，不知道王老板有沒有興趣……”

“哦？拿來我看看。”

古玩張看看四下沒什么人，珍而重之地從從藏貨的箱子里找出一個木盒，拿到王老板面前。打開木盒，只見里面放著一件約莫兩掌大小的片狀白玉雕件，那雕刻的形象非常奇特，說它是條魚，它卻長著牛頭牛角，說它是頭牛，它又有著魚尾魚鱗。

王老板拿起那塊玉件，皺起了眉頭。

“這件東西造型很稀奇，我干這行這么多年都從來沒有見過。而且你看它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細，市場潛力很大的……”古玩張殷勤地介紹著。

然而那王老板好像并不感興趣，端詳了一會兒，努了努嘴，將玉件放回了木盒中，反而將目光投向了攤位的另一個角落。

“這件靈貓擺件倒是很鮮活別致……”

王老板一邊說，一邊將手伸過去，誰知那件“靈貓擺件”居然動了起來，它突然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將王老板嚇了一跳。

“哪兒來的野貓？！”

那“野貓”通體雪白，一雙湖水一樣湛藍的眼睛，額頭上有三尖灰印，正是唐小白。自從唐小白發(fā)現(xiàn)躺在玉器上面睡覺特別涼快以后，只要天一熱起來，時不常就會光臨這個離神廟不遠的古玩市場，將所有珍品也好、贗品也好、御用品也好、進貢品也好全數(shù)當做席子床褥，大有“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姿態(tài)。

唐小白伸了個懶腰后，懶洋洋地看了一眼旁邊兩個傻了眼的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一邊走一邊想：“這家店開門早，以后不來了。不過剛才那件玉好像不錯，枕著睡覺一定很舒服，那個小氣鬼居然平常都將它鎖在箱子里……”

*

唐小白離開古玩市集后，便往太一神廟走去，還思考著一會兒在哪兒接著睡，接上剛才被那兩個人類打斷的好夢。

他走進太一神廟的大門，看見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香客的太一神廟里竟有兩個人站在正殿石階前聊著什么。那兩人看見他來了，都迎了上來。

“唐小白，我們正找你呢。”說話的正是不知。

“哼，”唐小白瞥了瞥旁邊那個人，“這個臭道士已經(jīng)被本尊驅(qū)逐出廟啦，你還帶他來做什么？”

“臭道士”輕輕扇著羽扇，面露微笑走下臺階，“‘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鄙人雖流離在外，然心憂貓兄，恐貓兄獨自面對畏獸，心中驚懼。“

“誰說我害怕啦？！”唐小白站起來雙手叉腰，“我是嫌那些家伙長得難看，又語言不通而已！”

“唐小白，別那么小氣，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知道這些畏獸的來歷了。”不知一邊說，一邊坐在了石階上。

“什么來歷？”唐小白又瞥了眼李泌，他總覺得說一件事的時候如果有李泌在場，這件事的可信度必須打個折扣。

“我們發(fā)現(xiàn)，”不知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關(guān)在廟里的這兩種異獸，都是《山海經(jīng)》里提到的畏獸。那種像巨鵰，但是頭上長角的巨鳥估計就是《山海經(jīng)》上描述的‘蠱雕’中的一種；而那只襲擊路人的渾身青黑的野獸跟《山海經(jīng)》上說的‘蜪犬’很相像。具《山海經(jīng)》上記載，它們都是食人的畏獸，我想它們不一定非要以人為食，不過一定是能對其他動物和人類造成很大威脅的兇禽猛獸。”

唐小白也一屁股坐在石階上，“這些怪物，連本尊都從來沒有見過，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況且，以本尊的智慧也都無法跟它們溝通，它們的語言不是太怪異就是太古老啦！”

李泌也在石階下盤膝而坐道：“昔時道祖張道陵，曾修仙于鶴鳴山中，煉丹修道，廣施符水。當其知悉天下將亂，遂有群魔作惡，眾濟不寧，乃以畢生功力，造一世外天地，且以昆侖寶壺為收納之口，將世間橫行畏獸、妖魔皆收入世外天地之中，方安心服下所煉成之‘龍虎大丹’，隨太上老君，白日飛升，羽化為仙。因張道陵所造世外天地以壺為口，故而亦稱‘壺中天地’，后世以為‘天地’實在壺中，其謬大矣。”

“說來說去，就是本來關(guān)在那個什么‘壺中天地’里的怪物，現(xiàn)在不知道為什么被放出來了，是吧？”唐小白用后爪撓了撓腮，不耐煩道：“想本尊獨自在這里這么久，都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大的災害，就是你們兩個來了以后，這種壞事接二連三！”

不知看著唐小白眨了眨眼，略帶失望道：“難道說……你以前解決的問題，都是幫人找找走丟的孩子之類的小事嗎？我還以為你的生活每天都是轟轟烈烈、刀口浪尖的呢……”

李泌用羽扇擋住嘴，笑容燦爛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咳！咳！”唐小白一下子站了起來，怒氣沖沖道：“沒見識的人類小孩！我跟你說，那次博物館大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