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瞻坺的歸來,似乎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相較于后世,這個時代本就要更冷一些,哪怕小冰河期才初露鋒芒,但卻足以對人類這種脆弱又偉大的生物造成極大的影響。
不過,冷歸冷,順天府卻直到十二月才降下第一場雪。
伴隨著這第一場雪,朱瞻坺和自己的父親踏上了奔赴應(yīng)天府的路。
“都吩咐好了?”
通州碼頭上,朱高燧負手而立,看著面前的兒子說道。
“都是些小事兒,還能有什么吩咐不好的?”朱瞻坺笑了笑,顯得很是無所謂。
“有些事情,眼下做不好,也做不了,只能放著。”
“你真要這么做?”朱高燧聞言皺起了眉頭。
在涉及到某些事情的時候,不管什么都是秘密,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因為嚴格來說,只要有人知道,那就不是什么秘密。
什么守口如瓶,那只不過是你沒有抓到真正的把柄罷了,只要你所抓到的把柄的分量足夠重,那就沒什么秘密。
“不然呢?”朱瞻坺聳了聳肩。
“不這么做?那咱們就一直當一只待宰的羔羊,任人魚肉?”
“您也知道,大伯倒還好,二伯是不會輕易言棄的。”
朱高燧聞言沉默。
他據(jù)守順天,執(zhí)掌邊關(guān)乃至大半個北方的政務(wù),有些事情想要做的話還是很容易的。
再說了,在這個時代,所謂的間諜可比后世多多了。
所以,在兒子被針對性的襲擊之后,朱高燧第一時間就開始調(diào)查。
最終,在兀良哈三衛(wèi)中的探子回報,此前朱瞻坺遇襲一事,是因為有人去了兀良哈三衛(wèi),在那之后沒兩天,兀良哈三衛(wèi)就派人出去了。
順著這條線,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這事兒,草原各部聯(lián)合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目光就可以放在大明了,這樣一來就簡單多了。
畢竟,北方的大半事務(wù),尤其是邊關(guān)的事情,都是歸朱高燧管的。
查查商隊之類的進出邊關(guān)的人就好了。
最終,朱高燧得到了一個他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的結(jié)果。
晉商。
單說晉商,這沒什么問題,理由也足夠,畢竟對于自己兒子在商業(yè)上的成就,朱高燧是知道的。
但問題是晉商背后的人:大明漢王。
這次的事情到底是誰的意思?
是晉商在商業(yè)上苦于朱瞻坺的壓迫,最終自作主張前去聯(lián)合草原各部,伏擊朱瞻坺?
還是說這其實是晉商背后的朱高煦下達的命令?
亦或者是晉商本身是自作主張的,但見朱瞻坺有了戰(zhàn)績,極有可能會成為漢王奪嫡路上的威脅,索性就一石二鳥,既除掉朱瞻坺,又給漢王送去一個新的投名狀?
朱高燧也不知道。
不過,相較之下,朱高燧更愿意排除第二種可能。
一是因為親情的緣故,他和朱高煦畢竟是親兄弟,而且相較于和老大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要更好一些。
二則是事情發(fā)生的先后順序。
朱瞻坺是先遇襲,后建功,然后才真正被老爺子重視的。
要說對朱高煦有威脅,那是在草原回來之后,而晉商是在朱瞻坺出塞之前就聯(lián)系了草原各部進行埋伏。
只不過,朱高燧想岔了。
俗話說,關(guān)心則亂。
朱高燧雖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關(guān)心,但也算是關(guān)心他二哥,或者說心系這份親情,所以他有些亂了。
他不知道,他通過調(diào)查得到的消息雖然是正確的,但也是錯誤的。
說是正確的,是因為消息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
說是錯誤的,是因為他沒有調(diào)查完,得到的消息其實僅有一半。
有時候,這一半的差距,足以讓整個事實完全調(diào)轉(zhuǎn)。
朱瞻坺所謂的動手,目標雖然是朱高煦,但也只不過是附帶的敲打一下罷了,因為……
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實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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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天皇城,長安街。
應(yīng)天府其實是順天府的藍本,順天府的建造是按照應(yīng)天府的模板來的,和順天府一樣,長安街同樣是應(yīng)天府的四條主干道之一,同時也是非富即貴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不對,不是非富即貴,因為你只是富的話是不夠的。
比如說胡府。
“我勸你,這事兒還是不要瞎摻和的好。”楊溥看著面前愁眉苦臉的胡廣,帶著幾分勸誡說道。
“你應(yīng)該知道,有時候多做多錯,少做少錯。”
“太子殿下既是儲君,那就占據(jù)著天然的優(yōu)勢,只要不犯錯,即便是陛下有心易儲,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拍板的。”
“可一旦太子殿下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無論其本意是好還是壞,那都是錯,都會給別人留下話柄。”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太子殿下才一直對你的勸諫無動于衷。”
“我也知道……”聽著楊溥的勸解,胡廣長嘆一聲。
“可是我不放心啊。”
“太子殿下雖然已經(jīng)是儲君,但誰不知道當年立儲的時候,如果不是顧及長幼有序嫡庶有別的規(guī)矩,陛下恐怕就立漢王為儲君了?”
“除此之外,陛下對趙王也是榮寵有加,不僅讓其據(jù)守順天,甚至在權(quán)力上還給到了和太子殿下幾乎沒有差別的地步。”
“不對,哪怕是太子殿下,如果不是陛下北巡的話也是沒有資格監(jiān)國的,但趙王卻能夠正常的統(tǒng)管大半個北方的政務(wù)。”
“從表面上來說,太子殿下甚至還不如趙王,再看看當年立儲的事情,太子殿下可謂是陛下心中最不受寵的了。”
“慎言!”楊溥聞言眉頭緊皺,帶著幾分不悅開口。
“這是你我能說的嗎?”
“而且,你不要混淆了,趙王殿下所統(tǒng)管的是北方邊關(guān)相關(guān)的事務(wù),官員、民生和賑災(zāi)這些政務(wù)都是要送到應(yīng)天府的!”
“禍從口出,這種話一旦被別人聽去了,會有什么后果你是不知道嗎?”
……
隨著楊溥的話音落下,胡府的書房內(nèi)陷入了寂靜。
今天這些話,是關(guān)起門來才說的話,胡廣也是因為確定不會有人知道才這么說的。
但所謂的確定也不過是相對性的。
而且,其實本身他說的并沒有錯。
甚至,不只是他自己,還有別人也是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