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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龍隱于市

龍隱于市

永熙十七年,秋。

大胤王朝的國都永安城,迎來了十年不遇的連綿秋雨。皇城內外,朱墻被洗得發亮,青石板路上積水成洼,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碾過積水,悄無聲息地駛入皇城東北角的文華門,停在了一條僻靜的夾道前。

車簾掀開,先探出的是一把半舊的油紙傘,傘面微斜,雨水順著傘骨匯成細流,滴落在地。隨后,一個身影利落地跳下車來。

那人看著不過弱冠年紀,身量頗高,略顯清瘦,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青布直身長衣,已被雨水打濕了肩頭和下擺。他面容尚帶幾分少年人的清俊,眉眼卻沉靜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尤其一雙眼睛,黑得深不見底,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雨水帶來的寒意似乎并未侵擾他分毫,他站在那里,如同院中那棵經年的老松,沉靜,且扎根極深。

他名喚謝珩。三日前,他還是南境澹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院學子;此刻,他持著一封無人知曉來路的薦書,立于這帝國權力核心的最深處。

“謝公子,請隨我來。”引路的內侍嗓音尖細,面無表情,只在目光掃過謝珩那身濕衣時,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鄙夷。

謝珩仿佛未曾察覺,微微頷首,收了紙傘,隨那內侍步入夾道深處。雨聲被高墻隔絕在外,巷道幽深寂靜,只聽得見兩人腳步踏在濕滑石板上的細微回響。

他們最終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漆小門前。

“陛下就在里面。”內侍低聲道,隨即退后一步,垂首而立,不再多言。

謝珩靜立片刻,抬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門內是一間書房,陳設簡樸得近乎寒酸,與皇宮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類卷帙,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和墨錠的清苦氣味。唯一算得上裝飾的,是北墻上懸掛的一幅巨大的《九州山河圖》,墨色蒼茫,氣勢磅礴。

一個穿著素色常袍的老人,正背對著門,站在那幅巨圖前,仰頭凝望著圖上某處。他身形清瘦,頭發已花白,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淀了數十年的威儀彌漫開來。

這便是統治了大胤近二十載的永熙皇帝,蕭景琰。

謝珩反手輕輕合上門,于門內三步處站定,躬身行禮,聲音平穩清澈:“草民謝珩,叩見陛下。”

皇帝并未立刻轉身,依舊望著那幅地圖,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你從澹州來?”

“是。”

“澹州……距此三千里。一路辛苦。”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山河路遠,終有盡時。”謝珩答道,“能得見天顏,草民之幸。”

皇帝終于轉過身。

他的面容比謝珩想象的更為蒼老,眼窩深陷,皺紋深刻,唯有一雙眼睛,雖布滿血絲,卻依舊銳利如鷹,此刻正毫無保留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那目光沉重如山,足以讓任何心懷忐忑之人瞬間崩潰。

謝珩卻依舊平靜地站著,肩背挺直,目光垂落于地,姿態恭敬,卻無半分畏縮之態。

良久,皇帝眼中銳光稍斂,踱至書案后坐下:“抬起頭來。”

謝珩依言抬頭,目光與皇帝相接一瞬,便又謙卑地垂下。

“可知朕為何召你入京?”

“草民不知。”

皇帝從案頭拿起一封邊角已有些磨損的信函,輕輕放在桌上:“故安國公謝臻,是你的祖父?”

謝珩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隨即恢復平穩:“是。”

“十八年前,北境蒼云谷一役,謝臻貪功冒進,致使三萬精銳全軍覆沒,邊關震動,險釀大禍。朕念其舊功,未奪其爵位,只令謝家閉門思過。謝家……自此一蹶不振。”皇帝的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舊事,“你父親謝緯,五年前郁郁而終。你母親亦隨之而去。朕說得可對?”

“陛下圣察,并無錯漏。”謝珩的聲音依舊平穩,只是微微收緊的下頜泄露了一絲情緒。

“但這封信,”皇帝的手指點了點那封信,“你的啟蒙先生,致仕多年的太子太傅林文正,卻在信中以性命擔保,言謝家當年之冤,深似海獄。更言你,”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謝珩身上,帶著審視,“謝珩,身負經緯之才,懷揣雪冤之志,乃破局之關鍵。”

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隱約的雨聲沙沙作響。

謝珩沉默片刻,忽然撩起衣擺,屈膝跪地,卻并非全禮,只是單膝著地,背脊依舊挺得筆直:“陛下。草民祖父之事,國史已有定論,草民入京,并非為訴冤屈。”

“哦?”皇帝眉梢微動,“那你為何而來?”

謝珩抬頭,目光清亮,直視皇帝:“草民為陛下之憂而來,為大胤之困而來。”

“朕有何憂?大胤有何困?”皇帝身體微微前傾。

“北狄鐵騎陳兵陰山以北,今秋草場欠豐,其南下牧馬之心已如箭在弦。然我朝四大戍邊軍中,鎮北軍主帥、靖安侯高煥,近年奏報多含糊其辭,索要軍餉糧草卻逐年倍增。陛下之憂,在于北疆是否固若金湯,將帥是否忠心依舊。”

“朝中,首輔周嵩把持內閣十余載,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與吏部尚書錢惟明、兵部侍郎趙立人等往來密切,漸成黨爭之勢,陛下政令出皇城,往往已非原意。陛下之困,在于權柄是否旁落,朝綱是否亟待整肅。”

“陛下勵精圖治多年,然積弊已深,如病入膏肓之人,用猛藥恐傷其身,用溫藥難治其根。需一柄薄而鋒利的柳葉刀,能精準切入痼疾之核心,既不驚擾病體,又能悄然剔除腐肉。”

謝珩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在這寂靜的書房里激起無形的回響。他頓了頓,最后道:

“草民不才,或可為陛下手中這柄柳葉刀。”

皇帝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

窗外雨聲漸瀝。

許久,皇帝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意味:“柳葉刀?好大的口氣。謝珩,你可知你所言之周嵩、高煥,皆是朝中根基深厚、權傾一方的人物?你一無功名,二無根基,三無聲望,僅憑一腔意氣與幾分揣測,就敢在朕面前妄言朝局?朕只需一句話,便可讓你這柄‘刀’,瞬間化為齏粉。”

這話已是極重,帶著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冰冷的警告。

然而謝珩聞言,非但沒有懼色,嘴角反而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銳利的笑意。他再次抬頭,目光如炬,竟毫不避讓地迎上皇帝的視線:

“陛下若無意用刀,今日召見草民之時,便不會屏退左右,獨處于此僻靜書房。”

“陛下若深信周首輔與靖安侯忠貞不二,又何必暗中啟用已被邊緣多年的皇城司舊部,秘密調查北境軍糧虧空與兵員虛報之事?”

“陛下若認為謝家之罪鐵證如山,又何必保留故安國公爵位至今,又何必……在看罷林師的信后,愿意見我這樣一個罪臣之后、白衣書生?”

一連三問,一句比一句尖銳,一句比一句更接近那層不能言說的窗戶紙。

皇帝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目光變得深沉難測,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少年。書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壓力陡增。

謝珩卻在此刻,再次俯身,行了一個完整的大禮:“草民狂妄,請陛下治罪。然草民所言,是否為陛下心中所憂所困,陛下圣心獨斷。”

他伏在地上,不再言語,姿態恭順,方才那瞬間展露的鋒芒卻已如驚鴻一瞥,深深烙在了皇帝的眼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敲打著屋檐,發出急促的聲響。

皇帝終于緩緩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謝珩面前。

他沒有讓謝珩起身,只是垂眸看著他,良久,才沉聲開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柳葉刀……好,朕便給你一次機會。”

“朕會予你一個身份,入翰林院為侍書。那里是清貴之地,亦是消息流轉之所。”

“朕要你在一月之內,查明北境軍餉賬目不清之關鍵證據,找出朝中與之勾結、貪墨軍資之人的線索。記住,朕只要證據,鐵證。不得打草驚蛇,不得泄露身份,更不得……”皇帝的聲音陡然轉冷,“借機為你謝家翻案。”

“你若能做到,朕許你一個將來。你若做不到,或存有二心……”皇帝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的語意比任何威脅都更具寒意。

謝珩深深叩首:“草民,領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起來吧。”皇帝轉過身,重新望向那幅《九州山河圖》,背影顯得愈發孤峭,“記住你的話。你只是朕手中一柄刀。刀,不該有屬于自己的意志。”

“草民明白。”謝珩站起身,雨水浸濕的衣擺在他動作間蕩開細微的弧度。他再次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目光沉靜如水。

內侍無聲地進來,引他離去。

房門輕輕合上。

書房內重歸寂靜。皇帝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凝在地圖上的北境防線,手指緩緩劃過蒼云谷的位置。

許久,他極輕地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融入雨聲:

“謝臻……你的孫子,很像你。一樣的聰明,一樣的膽大包天。”

“只希望,他的運氣能比你好一些。”

雨幕籠罩下的永安城,街巷行人匆匆。那輛青篷馬車駛出皇城,匯入人流,很快便消失不見。

馬車內,謝珩靠坐在車廂壁,閉上雙眼,臉上方才的沉靜從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切的疲憊與冰冷的銳利交織的神情。

他攤開手掌,掌心處,幾道深深的指甲印赫然在目,猶帶血絲。

十八年的隱忍,十八年的籌謀,終于,他踏出了第一步。

這一步,踏入的是龍潭虎穴,是萬丈深淵,亦是唯一能洗刷謝家冤屈、重現光明的險徑。

他緩緩握緊手掌,刺痛感讓他越發清醒。

棋局已開,落子無悔。

這帝都的風雨,看來要比想象中,更為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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