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大家陰陽怪氣幾句，也就是不歡而散，可宋銘的狗腿子二虎臨走時，感覺一直吃癟，忍不住怨氣說道，“真是給臉不要臉？當自己特么是誰。”

方長君瞄了他一眼，都沒跟說話，直接對宋銘說道，“出門栓好點，不然容易惹禍。”

一聽這話，這特么不是說我當狗嗎，社會上廝混多年的二虎當即炸毛了，轉頭罵道，“你小子什么意思？老子礦區混的時候，你特么還在吃奶呢。”

這話說起來也沒多大毛病，二虎快三十，混了十來年，根本不把這幫小崽子放眼里……

可惜，這幫小崽子一樣不把他放眼里。

方長君根本沒理會這家伙，確切的說，他根本沒把二虎放在眼里，而是直接跟宋銘說道，“宋老板真不拴上。”

被罵成狗，被無視，二虎那爆脾氣再也控制不住了，“找死！”

一聲之后，二虎就要沖上來，而門口已經出現兩個魁梧的家伙……

見這副場面，宋銘坐不住了，悶喝一聲，“住手！”

二虎像是被按上了開關，整個人愣在了那里，還忍不住回頭不解的看向宋銘，來的時候，大家可是說好的，壞人他來當。

問題是現在壞人他是來當了，可宋銘卻阻止他。這情況可不是事先說的由他當好人，而是跟方長君一起侮辱他了，真就是把他當狗看了。

宋銘也滿心的無奈，示意了一下門口，可惜他還是說晚了。

等二虎看過去，已經看到方大猛，方大勇走了進來。

方大勇一把揪著他的頭發，“二虎，你真特么當自己混十來年就牛逼了？你特么要是牛逼，就不會天天跟人后面吃屎。”

“草泥馬，真當自己是個東西？長君不想理你，還特么叫口。”

方大猛罵著，一腳就踢在了腿上……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腳，正好踢在腿彎上，方大猛那是什么力氣。

“噗通！”

二虎根本頂不住，本來還是往前一步的事，可頭發被方大勇薅著，去不了，當即腿一軟，啪一下就跪下了。

“……”

“……”

跪……跪下了？

半個房間的人一瞬間都愣住了，這年頭，男兒膝下有黃金的觀念還根深蒂固。

這讓人跪下，簡直是最大的羞辱。

宋銘那臉色真的難看了起來，打狗也得看主人，在他喊著住手，二虎已經沒動的時候，依然沖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就是一巴掌也就算了。

這一腳，直接讓跪下了……

這臉上那是火辣辣的，感覺那一巴掌像是扇在自己臉上，宋銘盯著方長君，咬牙切齒道，“很好，很好！現在真是后生可畏。”

“我艸尼瑪！”

二虎當場爆炸，起來就要干人……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

所以，二虎最后是被人扶著走的。

“兄弟牛逼！”

沸沸揚揚一大通，宋銘狼狽走人，到最后，劉小龍實在忍不住，跟方長君豎了個拇指。

這種從言語，到武力，全方位讓宋銘吃虧的場景，在礦區已經很多年不見了。

說著，劉小龍還提議道，“要不你干脆卷他四十萬跑了吧！氣死他丫的。我覺得游戲廳兩年還給他也沒沒事。”

“就為了四十萬，我卷款跑路？主意不錯，下次別出了”方長君無語的看著這家伙，“你讓你哥弄磚瓦廠就好了，嘿嘿，昨晚我跟我哥說了一下，他真的挺感興趣，還說想要跟你談談呢。”

劉小龍不成器，可是劉大龍可是牛逼的很，后世一直干到省里，比礦業公司一把手等級都高……

不說后世，就是現在，礦服公司那也是接近六千工人，有倉庫，有儲運，有車隊，還有招待所，學校等產業的強大資源，所以方長君也來了興趣，“噢？那好啊，可以約個時間！”

劉小龍點點頭，“行！我回頭跟他說一下。”

……

來到方莊，天色已經晚了，這年頭的農村，路上沒燈，房子里的燈也很昏黃。可那影影綽綽的存在，依然方長君恍惚，這不僅是方長君的家，還是當年他的家啊。

雖然村子跟后世完全不一樣，可不一樣的只是房子，路燈，大格局卻基本沒有改變。

“這邊原來是商店啊……這邊有個地鍋雞……這里有燒烤……當年下了班，累了……”

“你別跑！”

被當年的記憶正圍攻，旁邊的動靜，突然吵醒了他。

方長君這才發現走神回憶期間，自己的潛意識已經帶他到了當初的家門口。

吵醒他記憶的是一個光著屁股，挺著牛牛的小孩，飛速從身邊跑過。

這一幕，方長君忍不住笑了笑。

而下一刻，他的臉色僵在了那里……

小孩子后面的黑暗的巷口里，又追出一個三十左右的女性，白色碎花人造棉的無袖T恤，黑色晴綸褲子，寬寬松松，樣式簡單，手里拿著拖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方長君根本沒在意，他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她的臉上。

“方小陽，別跑！”

女人根本沒在意方長君，舉著拖鞋追著前面跑的光屁股小孩。

這一幕，真像自己的童年，擦肩而過！

一瞬間，方長君淚流滿面，往事一幕幕，有如走馬觀花。本來記憶還只是小規模圍攻。這一瞬間，無數以為忘卻的東西，猶如千軍萬馬，對他展開了猛烈廝殺。

那些關于童年，關于少年，那些無憂無慮十幾年酣暢淋漓的記憶，一瞬間，全都浮現。

又一瞬間……擦肩而過！

剛才追過去，擦肩而過的女人，是就他媽。

而前面跑的那個小家伙，方小陽？

這不是我的名字嗎？

那個三歲的小家伙，是我？

這一切的一切，讓方長君僵硬的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又惶然惶恐，像個孤魂野鬼，又像個茫然的野狗！

“方小陽，我看你還跑！”

很快，張旭琴提著方小陽的耳朵，再次交錯而過……

曾經不知多少次的離開時的回眸，歸來時的翹首，而如今擦肩人不識。

本來應該最牢固的關系，如今只有我知道。

方長君突然就理解了，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咫尺，又天涯！

三歲的方小陽挺著牛牛，被揪著耳朵的踮著腳走，卻歪頭看著狼狽不堪的方長君，驚訝道，“媽，媽，那叔叔怎么哭了。”

“？？？”張旭琴看了方長君一眼，松開了兒子，奇怪道，“大兄弟，你沒事吧？遇到困難了？”

大……大……大兄弟？

方長君心里嘎嘣一下，內心之中有什么東西被繃斷了，整個人就僵在那里。

星光如流水，月落烏啼……霜沒滿天，霜滿心。

那些似水流年，青春懵懂里的夢，突然間似乎全碎了。

整個人就那么僵在那里，人徹底頹然。

“沒……沒事！”

方長君狠狠的抽了一口煙，表情略顯扭曲，甚至有些猙獰。

“小君？”

方文朝一出門，看到那邊的陰影里的方長君，不像張旭琴，他可是方莊老人，一下就認出方長君，“怎么還哭了，在外面受欺負了？沒事，回家就好，沒人敢來咱們方莊找茬。”

回……家就好？

方長君看著旁邊黑暗里，依然熟悉的院子，又看了看那邊光屁股，挺個小牛牛耀武揚威的方小陽，強顏歡笑道，“對，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我的家呢？

被一個三歲小屁孩搶走了！

就這樣，方長君恍恍惚惚說了幾句，一家三口就離開了，漸漸消失在黑暗里。

仿佛過往，漸行漸遠。

“方長君，我們本家的一個侄子，孤兒，當年我爸還幫了不少，早幾年就出去了，你不認識……”

“我怎么覺得他有病？”

“小點聲，別讓他聽到了。”

有病？方長君愣了下，隨即苦笑，之前他的表現，可不是像個神經病？

這七月，晚間起了風，也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