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自己人好！

鄧展宏聽完張弗雷的話，心中就只剩下這么一個想法。

而對于對方提到的什么芯片不同，好處比較少的問題，鄧展宏完全沒有一點嫌棄的想法。

畢竟他們之前若是想讓中芯國際幫忙測試一下機器，所要說動的人情繁雜不說，還要讓跟自己關系好的人承擔來自客戶的風險。

若是客戶發現中芯國際居然用國產的機子給他們制造芯片，即便合同里不會規定這種細節，但簽訂下一次合同的時候肯定會帶來非常多的變數。

在這個時代，國產還跟低端劣質產品的標簽綁的死死地。

那些高高在上的國外芯片廠家不會，也不可能允許自己的產品是由國產機器制造的。

只不過現如今國產芯片居然也發展到要用先進制程的程度，這讓鄧展宏心中不免燃起了激動的火花。

若是這款芯片能夠大賣，取得良好的商業價值，那么他們魔都微電子豈不是也能搭上一波東風，快速迭代自己的技術？

有此愿景，鄧展宏跟張弗雷聊的更加火熱了，甚至還邀請他有空的時候可以去魔都微電子的實驗室參觀交流一番。

趙航雖然對于鄧展宏有些看法，但國內半導體產業鏈上的兄弟有多辛苦他也清楚。

而且此時他心里還抱著一個想法，要是張弗雷能給魔都微電子他們注入點智慧，賦個能，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不過畢竟不是做研發的，趙航幾次想要插嘴也沒能找到切入點，終于他抓到一個空隙，問了一個自己剛剛有些疑惑的問題。

“張博，鄧總，剛剛聽你們交流對我真的很有很大啟發，不過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沒明白，希望你們能給我解答一下。”

“為什么說國外的那些公司研發好技術并申請專利以后，我們就是砸錢，也很難發展了呢？”

“有了現有的技術做指路，發展的速度不是能更快嗎？”

一個內行人眼中非常簡單的問題，畢竟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那些大公司到底是如何制造專業壁壘的，就不會有什么疑問。

不過張弗雷倒是沒有不耐煩，三言兩語就解開了鄧展宏的疑問。

“整個現實物理世界存在近乎無限種可能性，所以無論我們想要實現什么目標，總會有很多路可以走。”

“但實際上，這些路之間的難易程度千差萬別，甚至不能同類而語。”

“就拿金子來說，探明礦脈，開采礦石，篩選金子，其中就有很多復雜的技術，看上去很是繁雜。”

“當然，還有其他聽起來很簡單的方法，金元素是第79號元素，汞元素是第80號元素，所以我們只要制造出一個牛逼到能操作質子的鑷子。”

“然后用這個鑷子從汞元素里面夾出一顆質子，豈不就造出金子來了。”

張弗雷舉的例子把兩個人都給逗樂了，只不過這只是說明了不同方法之間的區別，還沒有正面回答趙航的問題。

所以張弗雷等兩人注意力回來，又繼續講到。

“所以先行者雖然存在沒有方向，不知道往哪里走能挖到金礦，但只要其找準了問題，就能很快探索出一條合適的路出來。”

“同時，趁別人還沒有搞定的這個時間差，他們不僅能把自己這條路給堵死，甚至還能注冊一堆稀奇古怪的專利，徹底攔住所有想要繞開自己壁壘的后進者。”

“光刻機作為涉及知識門類最多的工業明珠之一，魔都微電子的同志能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追趕這么多空白，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對于趙航的偏見，張弗雷自然能看的出來，他繞著圈講這些話也是希望趙航能對鄧展宏他們多體諒一點，平時多多配合一下工作。

不過雖然不知趙航反應如何，鄧展宏卻是被這一番話說到了心坎里。

他作為技術部的一員，自然對于張弗雷所說的那種情況非常有同感，尤其是那個笑話，鄧展宏決定回去一定要跟自己的同事們好好講一講。

“張博士講的真是太好了，事實上我們現在就遇到了這個問題。”鄧展宏一拍手，露出了痛恨的表情。

“之前在會上給你們領導展示的i線前道光刻機的情況我們自己也心知肚明，對比國外水平落后了不止一點半點。”

“其實我們單位自己也有對先進制程的預研工作，咱們幾家也都是零二專項的參與單位，也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專項里面提出要對45-22nm關鍵制造裝備進行攻關，這其中就需要用到目前最為先進的ArF型光源系統。”

講到這里，鄧展宏倒是毫不留情的揭了自家的短，畢竟光刻機的薄弱，業內皆知，沒什么好遮蔽的。

“但事實上，即便是比ArF光源落后一代的KrF型光源，我們在研發的時候依然遇到了極多的問題。”

“好走的路都被賽摩（CYMER）走完了啊，聽說現在阿斯麥爾要收購這家公司，若是他們成了。”

“我們就連花錢找他們買一些技術授權的可能都沒有了。”

講到這里鄧展宏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對著張弗雷笑著說道。

“我這次來燕京，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就跟你們燕京航空航天大學有關。”

還有這種事？

張弗雷一愣，他們燕航的電子學院也沒什么地方能跟光刻機的技術攻關扯上關系啊，難道是要找物理學院嗎？

可若是物理方面的問題，為什么不去找技術更加雄厚的清大呢，張弗雷抱著疑問，仔細聽了下去。

“剛剛不是提到了KrF光源嗎？”鄧展宏接著講。

“我們為了繞開賽摩的一個專利，專門設計了一種新結構的KrF型準分子激光器，但因為需要避開的設計點太多，最終出來的產品能量特性始終不過關。”

見趙航又露出迷惑的表情，鄧展宏專門又解釋了一下。

“能量特性就是激光器的三大指標之一，跟線寬和波長同樣重要，激光的功率、穩定性和精度直接關系到商業運用時的性能特性。”

“而我們這次遇到的問題，就是準分子激光器在運行時，總是會出現脈沖激光能量的波動，出現超調和漂移的現象。”

“最終定位問題可能是出在控制系統上，我們調研了一圈，發現航空舵機上用的控制系統和我們有相通之處。”

“所以就想來燕航這里取取經，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