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低微的呻吟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地脈秘窟的寧靜。
小蕓和石磊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阿古身上。只見他覆蓋著灰白色石化的眼睫劇烈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眼神起初是渙散的、帶著深眠初醒的迷茫,但很快,銳利和警惕便如同本能般回歸,掃過洞頂垂下的淡金色石筍、中央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石洼,最后定格在身邊緊張注視著他的小蕓和石磊身上。
“小蕓…石磊…”阿古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我們…這是在哪?”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那石化詛咒徹底爆發、意識被冰冷劇痛淹沒的瞬間。
“阿古!你醒了!太好了!”小蕓的聲音帶著哭腔,是劫后余生的喜悅,“我們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一個地脈秘窟里!是石磊哥引動了地脈元力救了我們,還打退了陳厲那個惡賊!”她語速飛快,簡潔地將阿古昏迷后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包括石磊的覺醒、地脈的爆發、陳厲的敗退,以及這神奇的秘窟和巖壁道紋。
阿古靜靜地聽著,眼神從最初的震驚逐漸化為沉凝。他嘗試活動身體,左半邊一切如常,力量感甚至因之前的生死搏殺和地脈滋養而有所增強。但當他的意識試圖操控右半身時,一種奇異的阻塞感傳來。
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右臂?;野咨氖琅f覆蓋著手臂、肩頸直至部分胸膛,觸感冰涼堅硬。然而,與記憶中那深入骨髓的、凍結靈魂的陰冷劇痛截然不同,此刻這石化區域傳遞來的,是一種溫潤、厚重、仿佛蘊含著大地般沉穩生機的奇異感覺。它不再像是死亡的詛咒,反而更像是一件…內蘊靈光的玉石甲胄?
他嘗試著,用盡全部意念,去彎曲一下右手的食指。
奇跡發生了!
那覆蓋著灰白色、如同玉石般的手指,極其輕微、極其緩慢地…向內…蜷縮了一絲!幅度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動作也僵硬無比,仿佛生銹了萬年的機括被強行啟動。但這微小的動作,卻如同驚雷般在阿古心中炸響!
能動!雖然艱難無比,雖然僵硬遲滯,但它能動!不再是毫無知覺的死物!
“我…我的手…”阿古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死死盯著那根動了一絲的手指,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雖然石化并未解除,但這意味著詛咒被壓制、被轉化了!這溫潤的“玉石”軀殼下,他的血肉、他的神經,并未完全死去!
“是地脈石乳和坤元之力的效果!”小蕓激動地解釋道,“它們壓制了青木宗那枯敗死寂的石化力量,并用純粹的大地生機重新‘活化’了你的這部分身體組織!阿古,你的右臂…現在或許應該叫它‘坤玉臂’更合適!它不再是累贅,而是…一件蘊含大地生機的特殊‘兵器’!”她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為阿古找到了一絲希望。
阿古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他集中精神,再次嘗試。這一次,他不再追求動作幅度,而是仔細感受著意念傳遞到“坤玉臂”的過程。那感覺無比滯澀,如同在粘稠的泥潭中艱難跋涉,意念需要耗費十倍、百倍的力氣才能驅動一絲肌肉的收縮。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伴隨著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沉重感和消耗感。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意念的驅動,那溫潤厚重的“坤玉臂”深處,確實有微弱的力量在呼應,在流淌!
“很重…很慢…”阿古喘息著,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僅僅是嘗試活動手指就讓他感到精神疲憊,“但…確實能動!而且…感覺它里面…蘊藏著力量!”
“慢慢來,阿古!這需要適應和練習!”小蕓鼓勵道,同時指了指石洼中的乳白色石乳,“靠近它,吸收它的生機,能加速你與這‘坤玉臂’的融合和掌控!”
阿古點點頭,掙扎著想坐起來。石磊立刻伸出巖石大手,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讓他背靠巖壁,更靠近那氤氳著濃郁生機的石洼。溫潤的氣息包裹著他,疲憊感頓時消減不少。
這時,阿古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手心傳來的異樣溫潤感。他攤開手掌,那枚墨老留下的護身符靜靜地躺在掌心。原本遍布的裂痕依舊存在,但裂痕深處,那流轉的微弱金光比之前清晰了數倍!符身上那些古樸的紋路,有極小的一部分被重新點亮,散發著一種堅韌不屈的古老氣息,與周圍的地脈元力隱隱呼應。
“墨老…”阿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酸楚。這護身符,又一次在絕境中守護了他,如今在地脈滋養下,似乎正在艱難地復蘇。他將護身符緊緊握回手心,感受著那份殘存的溫潤,仿佛握住了老人最后的囑托。
“阿古,你看石磊哥!”小蕓的聲音帶著驚嘆。
阿古抬頭望去。只見石磊保持著那個極其古樸簡單的站姿(《坤元蘊靈訣》的起手式),胸膛緩慢而深沉地起伏。隨著他的呼吸,洞窟內濃郁的靈氣,尤其是那精純的土系元力,如同受到無形牽引,絲絲縷縷地向他匯聚,被他體表溫潤的巖石皮膚緩緩吸收。他的氣息沉穩如山,與整個秘窟、與那面道紋巖壁的律動隱隱契合,仿佛成為了這片空間的一部分。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的巖石身軀顯得更加內斂厚重,仿佛在經歷著某種無聲的淬煉。
“這是…?”阿古敏銳地感知到石磊狀態的不凡。
“是石磊哥從那面巖壁的天然道紋中領悟的法門!”小蕓指著那面光滑如鏡、布滿玄奧紋路的巖壁,眼中充滿敬畏,“我們叫它《坤元蘊靈訣》!是最契合大地元力、也最契合石磊哥體質的無上法門!他現在只是在打基礎,就已經如此不凡了!”
阿古的目光投向那面道紋巖壁。繁復玄奧的紋路如同活物般流轉,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厚重與生機。他的“慧根”瞬間被觸動!一種強烈的、想要去理解、去解析、去觸摸其中奧秘的沖動油然而生。他下意識地集中精神,試圖去“看”清那些紋路的走向和韻律。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觸角即將深入道紋的瞬間——
“嗡!”
一股浩瀚磅礴、如同整個大地意志般的恐怖壓力,猛地從那巖壁上反饋回來!阿古悶哼一聲,感覺腦袋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亂冒,精神一陣劇痛,差點再次昏厥過去!他急忙收回精神,心有余悸。
“不行!太浩瀚了!”阿古臉色微白,喘息道,“我的精神…根本無法承載!強行感悟,只會被震傷!”他看向依舊沉浸在簡單站樁呼吸中、卻與道紋自然共鳴的石磊,心中了然。石磊并非用精神強行解析,而是憑借其天生石靈體的本能,在道紋的引導下,自然而然地去“契合”那坤元韻律!這是天賦,強求不得。
“看來,這《坤元蘊靈訣》的核心奧義,暫時只有石磊哥能深入了?!毙∈|也看出了端倪,有些遺憾,但隨即又振奮起來,“不過,這秘窟本身就是無上寶地!石乳能療傷固本,靈氣精純遠超外界,我們正好借此恢復,提升實力!陳厲雖然敗退,但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盡快恢復,找到離開的路!”
提到離開和追兵,洞窟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出口…只有…來時的…縫隙?!笔诋Y聲甕氣地開口,從那種玄妙的契合狀態中暫時退出,指向他們進來的方向,眼神中帶著憂慮,“外面…可能有…埋伏?!?
阿古和小蕓的心同時一沉。是的,陳厲雖然重傷退走,但他手下還有個韓七!以陳厲的狠辣和老謀深算,他絕不會輕易放棄這地脈秘窟。很可能讓韓七帶人死守在洞口縫隙外,或者布下陷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不能硬闖。”阿古立刻做出判斷,聲音低沉,“我現在‘坤玉臂’行動不便,戰力大損。石磊哥剛領悟法門,需要時間鞏固。小蕓你的傷也需徹底恢復。貿然出去,正中下懷。”
“那怎么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里吧?”小蕓焦急道。秘窟雖好,但終究是絕地。一旦青木宗調集更強力量,或者找到方法干擾甚至破壞地脈節點,他們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
阿古的目光再次掃過整個秘窟,最后落在那面道紋巖壁上,眼神銳利如鷹?!罢?!這秘窟既然能孕育地脈石乳,與地脈節點相連,或許…還有其他通道!哪怕是極細微的地脈支流縫隙!石磊哥,你現在對地脈元力感應最強,仔細感應這巖壁和整個洞窟,看看是否有能量流動異常的地方!”
石磊重重點頭,再次閉上雙眼,將心神沉入腳下大地,努力去感應那浩瀚地脈的細微流動。小蕓也站起身,憑借恢復的感知力,仔細探查洞壁的每一寸地方,尋找可能的機關或裂縫。
阿古則掙扎著,用左手和剛剛能勉強驅動的“坤玉臂”配合,極其艱難地挪到石洼旁。他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掬起一小捧乳白色的地脈石乳,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一股溫潤磅礴、蘊含著無盡生機的暖流瞬間涌入四肢百??!他立刻引導這股力量,重點沖刷向僵硬的“坤玉臂”和受傷的內腑。他能感覺到,這溫潤的力量正如同最靈巧的工匠,一點點修復著內部的損傷,軟化著那些僵化的連接,讓他對這“新生”肢體的掌控,艱難地、一絲絲地增強著。
時間在緊張的恢復與搜尋中流逝。洞窟內只有石乳滴落的“滴答”聲,石磊沉悶如大地呼吸的吐納聲,以及阿古忍受著“坤玉臂”適應時發出的細微悶哼。
突然,一直閉目感應的石磊猛地睜開眼,指向道紋巖壁下方、靠近石洼根部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甕聲道:“那里…有…風!很弱…很涼…和地脈…不一樣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