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沙濟(jì)真不動聲色地出了幾次門。

馮四記著大家的話，一直也不主動找王嫂。

王嫂自己又傷心又沒趣，只得心一狠強(qiáng)迫自己慢慢對馮四淡心。

如月原本打算進(jìn)貢美食的賞賜到年底時和獎金一起發(fā)。可月初沒幾天時，她又說既是賞賜還是先單獨發(fā)給大家，就把馮老爺和皇上賞的錢論功行賞，分給了大家。

王嫂拿到賞錢回了次家，回去時和家里的婆子說了，自己再也不想嫁人，以后盡自己能力，能掙多少錢就拿多少錢回去，家里能過什么日子就什么日子。婆子心知難為她了，自己主動出去接些針線活回來幫襯家計。

三月底和珅他們第一次參加春考，考試兩天，考完后放兩天假。考前和如月約好，考試這幾天不見面，省得分心。待考完后的第二天在瑞景園見。

這天上午正逢他們來瑞景園。他們比如月先到別院，兄弟倆坐在前院等如月。

等到快巳時了，如月的馬車才慢悠悠地來臨。

“如月姐姐。”和琳遠(yuǎn)遠(yuǎn)地從院門處看到馬車，從凳上起來，跑了出去。

和珅也笑著慢慢踱步出去。這如月，平時到小別院很積極，怎么今天來得有點晚，不知她有什么事情。

馬車一停下，馮明搭好小凳，掀起馬車簾子。里頭下來卻不是如月，竟是個婆子和一個平常少年。

馮明攙扶著那婆子下了馬車，嘴上提醒著：“王婆子，強(qiáng)仔，你們小心。”

“唉呀。我這背時的老婆子，今天遇到小姐這個大貴人，竟肯與我同車，將我們帶到這來找媳婦。”

那婆子臉上有哭過的痕漬，一下馬車就說。

“你這檔子事，不要說了，說多了，我們聽著煩。你們快去找王嫂就是。”沙濟(jì)阿不耐煩地說，說話時眼里直看著馬車?yán)锩妫〗氵€沒下來的。

和珅心里格登幾下。來了好一陣，沒聽大家說馮四的事，以為大家不做這事了。現(xiàn)在看這婆子眼淚婆娑地找到別院了，一定是沙濟(jì)真做了什么事情。

“媳婦……小玉……”

婆子拉著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邊走邊大叫。急沖沖地往院里走，差點與和珅撞個正著。和珅連忙閃身讓開。她也不客氣，只是心慌氣焦地往里跑。

如月在后面，慢慢下了馬車。看到和珅兄弟倆，微笑一下：“你們倒是比我來得早。”

“如月姐姐，都什么時頭了？你還說早。”和琳笑嘻嘻地說。

“你們考得如何？”如月很關(guān)心這事。這次春考，爺爺在暗中非常關(guān)注。

“我的成績還馬虎。哥哥一定又拿優(yōu)等，文考武考他都最出色。”和琳歡喜地說。

如月眼中閃過一縷欣喜：“好成績可得堅持，你們才進(jìn)官校沒幾個月。”

他們仨個站在院門外說話，也不忙著進(jìn)去。

“今天這天氣太好。”如月沒話找話，說話時眼卻瞟著院里。

馮明把車從側(cè)門停進(jìn)院子里東側(cè)。

沙濟(jì)阿笑著筆直站在旁邊，聽他們聊天。

“我們?nèi)ド缴限D(zhuǎn)轉(zhuǎn)吧。”

和珅有陣沒上山頭，這天氣在山頭上觀風(fēng)景很合適。

三人慢慢進(jìn)了院門。大廳外，圍著馮才馮國二勇文生他們，獨獨沒有馮四。代嫂見如月進(jìn)來，驚叫道：“小姐。王嫂在屋里和她家婆子抓扯起來了。”

如月收住微笑。臉上沒有表情地穿過桃林，來到西側(cè)屋外的走廊。和琳要跟上，被和珅拉著站在圍觀人群中，他心里已知，這是如月他們鬧的事兒。

“大上午的，你們這象什么明堂？”麻姑婆不悅地站在王嫂屋外喝斥道。

王嫂在屋里又哭又潑：“我這辛苦了一輩子，你們竟然給我把屋子都敗光了。你說，這金元寶，是什么金元寶？被人坑了都不知。”

如月瞅一眼屋里，桌子上放了三個金燦燦的元寶。微蹙眉峰，說道：“王婆子。上午你找到我家府門，說有急事找你媳婦，我也沒多問，看你急得直哭，好心用馬車載了你過來。你們有什么事回家去吵，不要在我家里倒騰，在這鬧著象什么話兒？早知道你來惹事，我可不會載你來這里。”

那王婆子一身粗布表衣，腰帶、袖口邊滾著好看的花邊兒，看來是個愛好的人。她哭著上來拉著如月道：“大小姐救命呀。求你讓馮老爺出面，幫我平冤，我被幾個兇巴巴的爺給算計了。”

如月把手拿開，不悅道：“你吃錯哪門子藥了？要被人害了，你自己去衙門擊鼓伸冤，自有清天老爺為你作主。我爺爺，需是你們這些婆子隨便使喚的人？在這世上能使喚他的只有一個乾隆爺。”

那婆子回手扯著少年，“撲通”一聲跪在如月面前，哭著求道：“我這事上了衙門，手上沒些銀子也說不清。人家那頭有個二品的官兒在后頭撐著，明的就是騙我的老屋子做貨棧。”

王嫂坐在炕頭上，哭得十分哀戚，看婆子求小姐時，也拿眼兒瞟她，心里也盼著小姐也幫他們出頭。

“干什么？”沙濟(jì)阿牛高馬大地跑過來，擋在小姐面前，表情兇狠地說。“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戲？什么爛事都找小姐？”

“沙濟(jì)阿兄弟……”

王嫂抽泣著起身，走過來，以為有機(jī)會求助。

“怎么了了？怎么了？大家都不干活了嗎？”

馮善吆喝著從外面走過來。馮明跟在他身后。

“馮管事。”王嫂戚戚地喚了一聲。馮善現(xiàn)在管生產(chǎn)上的事，靜香平時和王嫂較好。她以為馮善會幫自己。

“我們家遭大劫了，前陣來了幫外地商人，看我家那地盤獨立安靜，出入方便，就用幾個假元寶從我家婆子手上騙走房楔。我家婆子還以為發(fā)財了，昨天拿著元寶到城里找房子，元寶還沒用出去，差點被人捉著打一頓，說她年紀(jì)一把卻習(xí)著騙人。后來我兒子把那紙買賣合約拿出來，有人看了才知我們是被人算計了。偏偏這合約上又寫著的不是買賣，而是物品交換，上面只說三個元寶換屋子，也沒說元寶的真假。大家都說，這事就是上了衙門，也是個說不清的官司。”

王嫂邊說邊落淚。沒有了落足的門戶，往后這一老一少怎么擱置？還有自己已經(jīng)三十五六，再過些年，也得回家養(yǎng)老。

“把那協(xié)議給我看看。”馮明皺著眉道。

那少年把張紙遞給馮明。馮明看了一會，冷笑道：“這協(xié)議上還說了，雙方交換之后，不得反悔，若有反悔的一方算違約，得加罰銀子一千兩。”

說罷把那紙還給少年，又說道：“你們腦子有問題？這種事，還要來連累小姐。誰知是不是你們自己把真元寶藏起來，又想借馮家的勢力幫你們搶回房子？你家婆子是傻的？人家拿幾個假元寶就能換走你們的房子？”

那婆子委曲著哭道：“金元寶，我可是認(rèn)得。交貨時，我可有驗過元寶，是真的，還叫同村的鄰居幫忙看過。他們當(dāng)時說給我兩天時間找新房子，昨下午沒租到房子，今早一早，他們就來一幫人驅(qū)趕我們，說我若不走，就要告我，我說他們的元寶是假的。他們也說你這一般話，好象我真的把真元寶吃了一樣。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

“死婆子。你若不貪圖發(fā)財，會有這事嗎？”王嫂氣得拉著她婆子一陣抓揉。為了這個家她已經(jīng)犧牲得夠多，現(xiàn)在這婆子又弄這么大個事來，讓她一個女人怎么承受得起。

“沙濟(jì)阿。你讓他們在院子外面去吵。莫把我這干凈的地給吵臟了。我最恨貪財?shù)娜恕！比缭虏粷M地說。

“喳。”

沙濟(jì)阿早等著這句命令。進(jìn)去拖著婆子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