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顏的一席話讓商愴心底發寒。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是暮色魔靠實力毀滅淮藍市，對于此事沒有太多實感。

那個層次距離他太遠。

但是現在，世界揭開朦朧面紗，向他展現隱藏的傷痕與殘酷。

商愴真切的感受到，這座都市已經臨近被毀滅的邊緣。

不，不只是淮藍市……

這個世界又有多少地方，在所有人都可以魔化的情況下，能保證不被毀滅？

而且還是被人類自己而毀滅！

彩色的霓虹燈閃閃發光，遠處星級酒店的大樓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人們就像永無止境的沙丁魚，在公路中擁擠在一起隨波逐流。

暖色紅光照耀商愴，他沒有感覺到半點溫暖。

“未來是你向我揭露這個事實，我當時害怕了好久?！?

秋顏眼中升起幾分懷念，握住商愴的手，“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接受它的。”

“我已經接受了。”

“誅魔，即殺人……這件事?！?

商愴深吸口清涼的空氣，“能和我說說，有關人與妖魔的事情嗎？”

“那就要從很遠開始說起了。那個時期，三族大戰……”

商愴安靜聽著秋顏講述久遠的故事，里面有些和歷史課本的內容相近，有些似是而非，有些大相徑庭。

“世界上存在真的魔族和妖族，而都市中人類轉化的妖魔，只能算作半妖半魔。暮色魔就是一只強大的四境真魔，它的身邊存在一種場域，能無視魔氣讓達到要求的人魔化?！?

商愴接收這部分信息，和秋顏隨意閑逛，又出現在公廁附近。

這里已經被警衛封鎖，拉上封條，不允許進入。

“我就是在這里遇到的星璃，還有副會長、西界高手兩位元嬰期修士?！?

秋顏點頭，“希望這次副會長不會這么容易領盒飯。”

經過公廁，進入中學街，馬上便見到近乎三所并排著的中學。

路過第二中學校門的時候，剛巧一輛出租車停頓，穿著一身藍色修士袍的王玨匆匆下車，和商愴對視發愣。

“師姐？你來二中看小詩玉？”

“商愴……”

王玨神情急切，“學校給我打電話，詩玉不見了！”

“她知道王叔叔的事情了？”

商愴心頭一緊，“我們快去找，師姐你報警了嗎？”

“還沒有，她班主任給我打電話……”

這邊說著，兩人也不耽擱，立刻敲門喚來門衛，說明情況。

商愴走到秋顏面前，“我這里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回去？”

“我跟你一起?！鼻镱亾u頭。

王玨發現秋顏，但現在沒有心情詢問，急切的與班主任通完電話。

沒多久，一名年輕的男老師跑來，打量王玨身上的修士袍，目光撇過秋顏微微停頓，“你就是詩玉的姐姐吧，快請進。”

“張老師，詩玉怎么了？”

“事情是這樣的。剛才梁白白同學——就是詩玉的舍友告訴我，她沒有上晚自習，也沒有在宿舍里，我害怕出事，找遍了全校，也沒找到詩玉，調監控發現她在晚飯期間出了校門……她父親電話打不通，所以就打給您了?！?

“你們學校怎么讓學生隨意出去呢！”

“不是……是老師帶她出去的……”

張老師臉色脹紅，“是我愛人，可是我給她打電話，也沒有接。我心里也急??！”

商愴蹙眉，“師姐，我們去警局調監控。”

張老師：“這……失蹤時間沒到，警衛給調嗎？哦哦不對，王小姐是修士，那我們快去！”

學生走丟對于學校而言是天大的事，何況還是老師帶出校門，跟著一起失去聯系。

張老師立刻開車，帶著三人前往最近的警局。

商愴和王玨出示修士的身份，以協助調查危險，讓警衛幫忙立刻調來監控。

過程很順利，中學街監控很多，選定時間后，立刻就發現跟隨便服老師離開校門的王詩玉。

所有人都緊緊鎖定屏幕，秋顏個子矮看不到被大人堵住的電腦，坐在后面眼神微瞇，打量張老師。

沒過多久，監控顯示老師和王詩玉走進了公共廁所。

商愴和王玨臉色豁然變化。

警衛也面色微變，“怎么還有一個人？不是登記的死者只有兩人嗎？”

張老師疑惑，“什么死者？”

……

張老師的愛人是僅存的尸體，被送去化驗，還沒有通知家屬。

除此以外，被認定的第二位死者是王父。

警衛連忙向上稟報第三位死者。

得知真相的張老師哭的稀里嘩啦，又跪地向王玨道歉。

王玨讓他先離開，沉默的走出警局，望著燈紅酒綠的漆黑世界，眼前的景色似乎進入萬華鏡般扭曲起來，眨眨眼任由淚滴淌落，視野又恢復正常。

商愴沉默站在她身邊，跟著沉默良久，心底泛起陣陣惡心。

他和王玨親手誅滅了影魔……誅滅了王詩玉……

“人類想要魔化，需要滿足兩個條件?！?

商愴臉色難看，聲音低沉發?。?

“魔，是怨之生靈。魔族都是無時無刻充滿怨的家伙?！?

“人類魔化，就需要在當時，處于極其怨念的狀態，并受到魔氣侵蝕催化?！?

“可當時的情況，考官都很意外，為什么沒有魔氣，王叔叔還會魔化?！?

“我們排除魔氣這一因素，王叔叔當時肯定是很怨的，怨恨我們、我們殺了詩玉……”

這是秋顏告訴商愴的情報。

魔，極怨。妖，極情。

極怨之人，受到魔氣催化，就會化作半魔。

王玨想到被他們親手處理的影魔，身軀搖晃，表情瞬間充滿痛苦。

“詩玉為什么會入魔呢？”

商愴的手掌握緊王玨肩膀，“那才是一切的根源。詩玉那么乖的一個孩子，是誰欺負了她?！?

王玨眼簾微垂，拳頭漸漸攥緊：

“你說的對——”

【夜幕無光，心若有光；星夜會指明方向……】

手機鈴聲打斷話語，王玨發現備注是“媽”，表情頓時變得十分懼怕。

她手掌顫抖，猶豫著、窒息著，點擊接通。

“喂，閨女，沒打擾你吧？”

“沒有，媽。”

“哦，那就好。閨女，你知道你爸跑哪去了吧？下午他被一通電話叫走了，給他打電話現在也不回。我這前幾天崴了腳，不太方便出門，不然就自己去找他了。”

王玨即將被淹死的人上岸，大口呼吸，冷汗津津，卻又面露慶幸：

“沒事，媽，爸他剛才還說來看我呢。估計現在手機沒電了吧？你注意點腳啊，要不要我帶你去醫院瞧瞧？”

“你爸帶我去醫院了，沒事。那……嗯，行，不打擾你修煉了，好好吃飯，早點睡覺，別太……啊，記得。掛了吧，早點休息。”

電話掛斷，商愴都替王玨松口氣。

“為什么要說謊，遲早會面對的，不是嗎？”

秋顏來到商愴腿邊，仰頭說道。

王玨苦澀，抬手捂住眼睛，“我、不敢……”

“叮~”

短信到來的聲音。

王玨調整面部表情，沒讓自己露出丑態，放下濕潤的手掌，看了眼消息：

【您好，王鍛、王詩玉的家屬，很抱歉您的家人因為魔禍而……】

警局中跑出來一名中年警衛：

“呼，王小姐您還在就好，我們這邊終于接到上面的通知，需要您來處理一下有關您家屬的事情，您看……”

【夜幕無光，心若有光；星夜會指明方向……】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

星璃美妙的、象征希望的樂曲，此刻卻像是催命符。

手機屏幕倒影出王玨慘白的臉。

“……”

這一刻，商愴都感覺到濃郁的窒息感將自己包圍，似乎這個世界已經不適合人類生存。

望著王玨身影搖搖欲墜，接通電話后卻雙方無言的沉默。

商愴只覺得呼吸愈發困難，心臟不斷顫抖，無比的難受。

這些難受，當他聽到王玨與電話中發出壓抑不住的哭聲時，全部轉變成了怒火！

極怨，為魔。

可那孩子才初二，才剛剛十三歲，為什么會魔化！

她的生前到底遭遇過什么樣的委屈、痛苦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