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說的在理。”

“山里頭就提防畜生，外邊兒的社會可不是那么回事兒。”

大胡子有個伙計和了一聲，那人看起來身形彪悍，口音帶點內蒙那邊，他對著黃亮點了點示好。

“玩過槍么？”

大胡子岔開話題，拿出自己的長火，他們把長槍叫做長火或者長狗，短槍叫做短火，短狗。

“大哥，林場的孩子哪個沒玩過？”

黃亮笑道。

這個時代，林場的孩子軍訓那都是打真槍，而且民兵訓練，個個都上五六半，實彈。

大胡子笑著點點頭，眼神灼熱：“你這小子和普通人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

黃亮奇道。

大胡子搖頭。

“我走南闖北，這些年見了很多人，像是你這個歲數，見了我要么瑟瑟發抖，要么就跟狗似的貼上來，求著我帶他出去發財，你卻不一樣。”

大胡子這話，讓黃亮心頭咯噔一聲。

“叔，可能是因為我這人人笨心大，腦子不夠用。”黃亮憨厚笑道。

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大胡子一直盯著自己，原來是因為自己太淡定了！？

也是……

這年頭，大胡子他們這種沒臉子賺的可是暴利行業，放在后世那就是億萬富豪，萬元對他們都是小數目，所以大胡子絕不是在吹牛。

要是換做前世的黃亮，鐵定跟著他們出去鬼混搞錢去。

可是，黃亮對做二道販子沒興趣，至少現在是沒有一點興趣，因為他沒記錯的話，到了83年，就會有一場覆蓋全國的嚴打掃黑除惡活動，到了那會兒，一個投機倒把罪，就得挨花生米。

一個小流氓罪，可能得吃兩顆花生米。

社會還需要十年左右，漸漸解放思想。

到了那時候，才是賺大錢的時候。

現在去提著腦袋干這沒臉子的活兒，吃力不討好。

他裝作第一次吃巧克力的模樣，將老毛子的巧克力打開，咬了一口滿嘴稱贊：“真好吃！”

說著像是山豬兒吃細糠，幾口吞下，看的大胡子哈哈笑。

說實話，這個時代老毛子還是很強的，而且強的不是一星半點，他們的許多工業產品在世界上都是一流產品。

就拿這巧克力來說。

雖然后世巧克力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但是在這個時代，這塊兒巧克力拿去城里頭可以賣十來塊錢，要知道，這時候上個小學，學費就幾塊錢，像是林場的小學，學費就三塊半。

大胡子為了收買黃亮，可真下了本錢，這塊兒巧克力和大胡子給他的那罐鯡魚罐頭，拿去哈爾濱，或者更遠一點的沈陽這些地方，賣個二十塊真不難，而且很多有錢人搶著要，吃新鮮。

這幾年在改革開放開始后，思想活躍了，市場活躍了，華夏大地對于外部商品的需求與日俱增。

這也是大胡子這種二道販子活躍越來越頻繁的原因。

“來，搭把手先燒火。”

大胡子可能是真盯上黃亮了，又叫黃亮跟他一起起火，因為外頭木柴被雨水淋濕了，所以燒不著，好在他們都帶了柴油，直接澆上去點燃，不多會兒就燒起來了。

可是這個窩棚里，排煙很差。

那奉天造的火爐終究是歲數大了，而且有日子沒用，里面堆滿了樹葉灰塵，沒有通過爐灶，窩棚瞬間濃霧滾滾。

“他姥姥的，你他娘的會不會燒火！”

大胡子破口大罵，把他燒火的伙計罵了一頓，然后幾個人都奪命似的往外跑，黃亮也跑了出來。

出來一看，老滿頭早有先見之明，正蹲在門口大樹下邊兒找煙葉子，這會兒雨也停了。

外面晴空碧洗，一望無際的大山在碧藍色的晴空下，因為有雨水，被陽光照的零光斑駁，熠熠生輝。

空氣瞬間清新起來。

而且口鼻聞一下，鼻翼都是氧氣混合著森林的芬芳。

這種滋味兒，真是前世給套房都換不來的感受。

何況，前世想要套房，得掏空一輩子的積蓄。

“先整整火爐，要不咱們在外面搭帳篷。”

大胡子出來說道，他就盯著黃亮，拿起自己的長火丟給黃亮一把，讓黃亮跟他一起去打獵。

“走，跟哥打獵去，哥帶你長長見識。”

大胡子說道。

“嗯……”

黃亮瞥了眼老滿頭，又見李軍他們都在忙，自己要是拒絕，的確顯得有些可疑，只好跟上。

不得不說，走黑道兒的沒臉子，裝備就是好。

他們玩的都是正兒八經老毛子制式裝備，這是正宗的老阿卡，子彈彈匣管夠隨便搞。

這野葡萄溝，這會兒野獸不多，但是鳥獸很多。

說來也奇怪。

山里的野果子，沒成熟之前，鳥獸都不吃。

但是掛了霜之后，像是藍莓，野李子這些的，都抿甜，山葡萄掛了霜之后也很甜，以前山里老放山人釀葡萄酒，就用掛了霜的山葡萄。

掛了霜之后，漿果山葡萄這些糖度就夠了，再沉淀一陣還會發酵有酒精，這會兒剛剛放晴，一群的鳥雀就在野葡萄藤子上飛來飛去。

大胡子提著槍，嘴里叼著煙讓黃亮跟他一起走遠點。

“小子，你不想跟我發財也沒事，哥拜托你點事兒唄。”

大胡子砸吧著嘴，從兜里隨意拿出一沓大團結來，粗略一看就有小千。

這個年代，這筆錢得普通人賺好幾年，還是不吃不喝的賺。

“這錢你拿著玩兒。”

說著大胡子把錢丟給黃亮。

黃亮慌忙接住，但是很是遲疑：“哥，這不合規矩吧，無功不受祿，我這啥事兒都沒幫你就拿錢，我這……”

“你小子是個人才，你相信哥，哥這雙眼睛見過的人，比你吃的飯都多！”

大胡子拍了拍黃亮，將他退錢的動作阻止，猛地一下將手中老阿卡端平，然后半跪在地上對著樹頂一個小點射，啪塔兩聲，樹上嘩啦啦翅膀撲騰，一只松雞直挺挺地落在了地上。

“哥這槍法怎么樣？”

大胡子把嘴上的煙抽下來問道。

“快，準，狠！”

黃亮用了一個部隊槍法的評價。

“哥，你送我錢，我也不白拿！”

黃亮說著，拉了拉手中老阿卡的槍栓，瞇起眼端平，瞄準樹上一只被方才槍聲驚出來看熱鬧的灰狗子，啪地一聲，一槍將它擊中。

“今晚我給你做頓好的！”

黃亮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這錢，他得琢磨琢磨怎么還，大胡子這種人，萬一惹惱了弄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成。”

“你就不問問，哥想讓你幫啥忙？”

黃亮走過去撿起那只死去的松雞，這只松雞還挺肥，雞毛亂舞，他笑道：“哥你需要我做的時候，自然會說，你不需要我做的時候，我問了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做？”

“哈哈哈哈……”

大胡子哈哈大笑。

“人才，是個大才！”

大胡子豎起大拇指。

他瞇眼砸吧一大口煙，然后吐出煙霧，等鼻子里的煙出來，才說道：“這事兒也簡單，你哥我最近在山里找洋落，你幫我打聽打聽這周圍哪里有洋落，打聽消息我就給你錢，要是真找著了另算！”

說著拍了拍黃亮肩膀便走了。

黃亮瞧著他背影，真不愧是做大哥的，收買人心有一手。

他找黃亮這本地人，也的確是找對人了。

抗戰勝利后，小腳盆撤退時候，山里很多物資帶不走，全藏起來了。

武器彈藥不說，有藥品，食物。

當年有個電視劇，講的不就是炮司司令員朱司令在炮司剛成立的時候，炮司沒有大炮，他就帶著屬下在東北到處撿洋落，結果因為沒有穿軍裝，被韓先楚的部隊當奸細抓起來了么。

那是真事兒。

小腳盆在東北經營多年，即便解放到現在三十多年了，還有很多洋落沒找著。

就拿黃亮他們這邊林場來說，周遭都有幾個明的小碉樓和屯木材的木材場，還有挖出來的暗堡，當年撿洋落還找到一個像是博物館的地方，專門用來存放鄂倫春和鄂溫克，赫哲族的一些樹棺啊，風葬棺材這些，還有一些薩滿的東西。

這種洋落，黃亮真知道些消息。

就是不知道，大胡子他們對老滿頭所說的那個，在雙鴨溝那個有黃銅電線的洋落知道多少。

正在思索。

頭頂嘰嘰喳喳傳來灰狗子叫聲，他抬起頭看去，那灰狗子離他很近的枝頭探頭探腦盯著他齜牙咧嘴呢。

勾引我！？

黃亮頓時怒了，從腰間拿出自己的鹿皮彈弓，揚起手就是一石子兒。

啪塔一聲，正中灰狗子腦袋。

黃亮過去將這只灰狗子和前面打的那只一并撿起，拎著大胡子打的松雞往回走，心里也是覺得灰狗子有些……這時代大山里灰狗子特別多，因為松塔很多。

當前松樹的病蟲害，還沒有從國外傳來，松樹長得很好，松塔每年都結許多，灰狗子在山里也不怕人，而且這東西它好奇心也重。

捏了捏手中的彈弓，這東西還挺好使，不過，肩上背著的老阿卡明顯更誘人，大胡子那邊，該怎么選！？

黃亮心里糾結了一瞬間。

就有了決斷！

小孩子才做選擇，老子當然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