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刺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牛會首的軀體穿過茶鋪屋檐前挑起的遮陽布，然后“嘭”的一下砸在地面上。

雖然沒有了性命之虞，但也被摔的七葷八素，好半晌兒沒從地上爬起來。

楊慶亮松了一口氣！多虧了屋檐前的遮陽布，否則改變命運軌跡的人肯定不止牛會首一個。

喇唬們也都醒過神來，一起沖到窗戶跟前向下張望，看到自己的會首沒有大礙，全都松了一口氣。

茶鋪里一樓吃茶的客人都知道二樓在吃講茶，但是沒想到掀翻了桌子就有人被丟到了樓下的街上，一時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走到門口看戲。

過路的行人更是齊齊住了腳，一起圍觀，不斷還有人在吆喝著附近相熟相識的人過來看熱鬧，霎時就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牛會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身體發出一陣“咔吧咔吧”的骨節響聲，這一下著實摔的不輕。他抬頭向上一看，自己手下的會眾像呆頭鵝一般瞪著大眼看自己。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站在大街上耍把戲的猴子被人圍觀！

他氣不打一處來，惱羞成怒地沖著樓上吼道：“你們看錘子？揍他們！”

樓上的一眾喇唬們得了首領的命令，方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一起亂罵亂叫著沖向楊慶亮、甄勇等人。

看到喇唬們沖上來，葛洪鍵、褚寧自然不甘落后。有道是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他倆抄起板凳一起沖上前來替楊慶亮、甄勇擋住喇唬，掄起板凳就向外橫掃，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喇唬慘呼了一聲，同時就被拍倒了。

沒等后面的喇唬反應過來，二人又搶上前去，掄著板凳左右亂掃，上下狠砸，只要被拍中的喇唬，沒有一個不跌倒的。

這二人拳腳功夫出眾，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七八個沖在最前面的喇唬，他們的沖鋒勢頭立刻就被瓦解。

甄勇見對方人數眾多，端起掀翻的桌子，沖了上去，將擋在他前面的幾個喇唬一路向后推，一直推到樓梯口，那些喇唬站立不穩，一個接一個成串地從樓梯上嘰里咕嚕地滾了下去。

他丟下桌子，沖向附近的喇唬，逮著一個便是一拳，看見一個便是一腳，只要被他打中的人，立刻便捂著傷處摔倒，無人是一合之敵。

楊慶亮也在一旁配合，有從甄勇手下溜出來的漏網之魚，都被他一個一個收拾了。

喇唬們雖然人數眾多，聲勢浩大，但平常也就欺負一下普通人，遇到楊慶亮、甄勇這樣的軍中好手，也算是一腳踢到了石頭上。

茶鋪的掌柜聽到樓上打成了一鍋粥，立刻對著身邊的一個堂倌打了個眼色：“快去把那些陳年的舊茶壺、破茶碗都拿出來！”

堂倌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將藏在柜房里的陳年破碎茶壺、茶碗、碟子取了出來，連擺放在后院缺胳膊少腿的破板凳也都搬了出來，趁著吃茶的人都在看熱鬧，無人注意的時候，偷偷丟在地上。

茶鋪掌柜完全沒有自己東西被打壞的心疼表情，一邊笑瞇瞇地看著堂倌們在忙活，一邊撥拉著算盤珠子，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按照以往的慣例，等到雙方打完，最后由吃虧輸理的一方賠償茶鋪的損失。這些陳年的茶壺茶碗，破舊的板凳桌椅，全都會如數照賠！所以許多的茶鋪都很高興有人能來茶鋪里吃講茶。

這也算是茶鋪里一項人盡皆知的額外收入了！

街上看景的一些茶客一邊飲茶一邊揮斥方遒指點江山，評點哪個喇唬英勇，或是哪個喇唬慫包。

如此拳拳到肉、四處飆血又飆淚、令人熱血沸騰、看著就腎上腺飆升的精彩街頭斗毆，可比戲園子里的那些假打的戲劇好看多了，更重要的是，在這里看人斗毆不需要花費一文錢。

此時，大街上不光傳來樓上打斗叫喊的聲音，還充斥著周圍看熱鬧人們的嬉笑評論之聲，間雜有幾個茶客回首四顧大聲叫喚。

“堂倌，續茶！”

立時，便有一個拎著大銅茶壺的堂倌出現在街面上，一邊熱情的回應：“來啦！”一邊轉圈為周圍的茶客們續茶。

他們居然把服務做到了街面上，實在是不得不讓人佩服他們的敬業精神。

就在此時，樓上打得更加熱鬧了。喇唬們仗著人多勢眾，一波又一波地沖上前來。在他們看來，對方就四個人，就算能打又怎樣？自己這邊幾十個人，圍住之后，壓也壓死他們了。

惡虎還怕群狼呢！

不過他們的如意算盤很快就落空了。

只半盞茶的功夫，這些人數眾多的喇唬就被楊慶亮四人打得哇哇怪叫滿屋子亂躥，一些見勢不妙的喇唬紛紛從樓梯奪路狂逃，連樓梯的扶手都被擠斷了幾處，根本不顧身后的同伴正在挨揍，完全喪失了方才義薄云天的高貴品格。

另外一些跑不及的喇唬，慌不擇路地直接從二樓跳窗逃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后面的喇唬有樣學樣，跟下餃子似得噗通噗通往下跳，有的跳到了遮陽布上，有的跳到地面上被摔斷了腿腳，嚇得街面上看熱鬧的人紛紛向后撤，生怕有喇唬不小心跳到自己身上，誤傷了自己，或是被受傷的喇唬給訛了。

到最后，留在樓上的那些喇唬，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全都躺在地板上慘呼呻吟。

甄勇掃視了一圈，沒再找到能站起來的喇唬。

他聽見牛會首等人站在樓下大罵，心里十分生氣，走到窗戶跟前指著樓下的牛會首喝道：“姓牛的你他娘的別跟個娘們似得站在那里瞎嗶嗶，有種上來接著干！老子懟死你！”

“你們等著！你那商號要是能開下去，算你們有能耐！”牛會首情知自己這班人不是他們的對手，哪里還敢再上去！他撂下一句場面話，帶著人如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逃跑了。

“呸！沒種的貨！”甄勇罵完，站在窗邊哈哈大笑。

楊慶亮可沒他這么快意。這幫喇唬雖然被打跑了，但是并沒有認輸的意思，這事兒怕是沒有那么好了結。

茶鋪掌柜見喇唬們一溜煙兒地跑了，不敢追上去要茶錢。正在著急時，他又看見楊慶亮四人從二樓走下來，急忙上前賠笑道：“幾位客官，茶錢還有打壞東西的錢，還請……”

甄勇一拳擂在柜臺上，瞪著一雙兇眼怒道：“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看看到底誰輸了？茶錢找那姓牛的要去！”

茶鋪掌柜被他嚇得噤若寒蟬，待幾人走遠了，這才放聲哀嚎：“哎呀我的茶鋪啊！你們這幫天殺的，打壞了我的東西還不賠……”

周圍看景的人們都沒想到這場精彩熱鬧的大戲居然這么快就完結了，人人臉上都掛著一副惋惜的表情，似乎還沒看盡興，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味。

斗毆的雙方都走遠了，他們還圍在那里興奮的評論方才的街頭喋血惡戰，更有幾個好事的茶客邀了好友去斜對面的茶鋪接著擺龍門陣。

可以想見，這件事情足以在雅州城哄傳倆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