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沿著官道朝東南方向行進。錢元熙家在廣州,從慶符縣回廣州要經過現在的貴州遵義,然后進入廣西,再到廣州。
行出老遠,錢元熙掀起車簾,回頭看著慶符縣方向,已經不見慶符縣城了,這才長吁一口氣,拍著胸脯,慶幸不已:“總算是離開這龍潭虎穴。”
瞧李嘉瑞擺出的架勢,一副要狠狠收拾世家的樣兒,錢元熙能夠完好無損,如此輕松的離開,他有不真實的感覺。
“要是早些年,我未折腰之時,于姓李的此舉定會激賞不已。”錢元熙臉色陰沉:“目今嘛,姓李的不仁,休怪我不義。”
大喝一聲:“都出來吧。”
一群身著短褐的仆人聞聲而出,來到錢元熙車前,抱拳行禮,感激不已:“多謝錢相公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盡。”
錢元熙右手一揮,不當回事:“區區之勞,何足掛齒。姓李的如此不把世家放在眼里,我也不能坐視不理,任由他囂張。你等騎上馬匹,盡快離開吧。”
這些仆人就是除全家以外其他世家的人,裝成仆人,混在錢元熙隊伍中,趕回本家報信,要求本家對付李嘉瑞。
至于全家,錢元熙自會派人上報,不算在此列。
“謝錢相公。”這些仆人謝過,騎著馬匹,就要離開。
錢元熙叮囑一句:“為了不讓姓李的生疑,沒有為你們準備良馬,實在是罪過。這些馬皆是弩馬,腳程不快,你們先騎著,到了前面地兒,再買良馬趕路便是。”
仆人們再次相謝,然后策馬而去。
錢元熙再次扭頭瞧了瞧慶符縣方向,嘴角上揚:“姓李的,你死定了啊。就算八大世家奈何不得你,蒙韃人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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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仆人騎著弩馬,在官道上飛奔,直朝東去。
“等我把消息傳回四明,嵩之公定然大怒,以嵩之公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段,姓李的一定不得好死。”仆人是史家忠犬,不然史元卿也不會把報信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辦。
正美著,胯下弩馬中箭,一聲悲鳴,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猝不及防之下,仆人摔倒在地上,渾身疼痛,咬牙爬起來,卻見官道兩旁轉出一群人來,騎著高大的蒙韃戰馬,滿臉的戲謔,圍將上來。
“這是……李賊的人?”仆人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借著錢元熙的掩護,派人混出來,回本家報信這事,只有八大世家最高層和選中的仆人知曉,李嘉瑞的人怎么就埋伏在這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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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瑞駐馬官道旁一個小土坡上,黃小毛騎著戰馬在他身旁護衛著,真是一個忠實的保鏢。經過李嘉瑞這段時間的嚴酷訓練,黃小毛身手更加了得,靈活性上更是天差地遠,站在李嘉瑞身邊,如同一座山,很有壓迫感。
馬蹄聲響起,黃大毛帶著人騎馬趕來,滿臉憤怒,眼里噴火。
“咋了?”李嘉瑞問道。
黃大毛眼圈泛紅,淚花滾來滾去,帶著哭腔:“大帥,世家太可惡了,他們不僅害死了余帥,還不放過余帥家人,逼得余帥妻離子散。”
駐馬不遠處的陸振之一聞此言,眼睛猛的瞪圓,大吼一聲:“此言啥意思?”
“余帥?”對余玠這人,李嘉瑞越是了解,越是佩服,始終用‘余帥’這個敬稱,安慰黃大毛:“你先平復一下心神再細說。”
雖然陸振之恨不得從黃大毛嘴里撬出話,但也是認同李嘉瑞的處置,只是盯著黃大毛,并沒有催促。
呼呼呼。
黃大毛一個勁呼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帥,您有所不知。余帥收復四川全境,四川重建是必然之事,這其中的油水很豐厚,世家想要撈好處,余帥深知世家有多可惡,就不準世家插手四川重建事務。因而,世家恨上了余帥,聯合起來,害死了余帥,還誣告余帥貪污腐敗,克扣軍餉……”
陸振之雙手緊握成拳,怒吼一聲:“該死的世家!他們罪該萬死!余帥清廉自守,從不貪污,更不會克扣軍餉。”
黃大毛重重頷首:“可不是嘛。官家下旨,徹查余帥,逼迫余帥家人交出貪沒銀兩,然而世家使盡了手段,也沒能發現余帥有一錢的貪污之行。”
李嘉瑞頷首:“宋廷的官員不貪污,都不好意思說是官,而余帥如此清廉,家無余財,真是難得,是一股清流。我,總算是看到了希望,南宋官員中也有如此好官。”
陸振之關切之極:“主母公子和小姐呢?可有消息?”
黃大毛咬牙:“余公子余仲謀到臨安行在告御狀去了,誓要為余帥翻案,然四年過去了,沒有消息。”
李嘉瑞搖頭:“余帥冤死四載了,四川局勢糜爛如此,趙昀只顧著爬娘們肚皮造人,不顧四川百姓死活,真是個昏君。有如此昏君在,余仲謀想要告御狀,不可能成功。”
黃大毛頷首:“是啊。謝眺這賊子寫信給謝方叔這奸賊,提醒謝賊務必不能讓余仲謀告御狀成功,因為余帥在四川的恩德依然在,若是余公子告御狀成功,余公子只需要振臂一呼,八大世家在四川的勢力就會土崩瓦解。”
李嘉瑞也是大開眼界了:“都啥子時候了,八大世家仍然忙著爾虞我詐。”
陸振之又關心的問道:“主母和小姐呢?”
黃大毛搖頭,一臉歉意:“很抱歉,沒有得到消息。”
陸振之雙手一抱拳,向李嘉瑞辭行:“大帥,陸某這些時日多受大帥看顧,銘感于心,然陸振之受余帥大恩,不得不報,這就辭行去找主母和小姐。”
李嘉瑞擺手阻止:“就憑你去找,無異于大海撈針,很難湊功。不如留下來接著幫我練兵,我派人來找。”
陸振之遲疑:“這……”
李嘉瑞道:“我的人手不少,等局面穩定下來,我的人手會更多,找起來總比你們幾人要強得多吧。”
陸振之想了想,頷首:“謝大帥。”
李嘉瑞右手一擺:“余帥于四川的恩德,我一路行來,看在眼里,對他很是佩服。尋找他的家人,義不容辭。”
陸振之眼圈紅通,在馬背上深深鞠躬。
李嘉瑞好奇:“余帥子女如何?”
陸振之如實回稟:“余帥有一子一女,公子文雅,有政才,但無武略。小姐文武雙全,精通文韜武略,為余帥器重。余帥常言,可惜小姐生為女兒身,要是男兒身的話,朝……宋廷又多一員良將。”
李嘉瑞欣慰:“將門虎女,難得。”
黃大毛又稟報:“大帥,八大世家真不是東西,他們害死了余帥,逼得余帥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說,更是連余帥部下也不放過。他們威逼王惟正將軍污蔑余帥,王將軍不從,他們就冤殺王惟正將軍于臨安。”
陸振之大驚:“王將軍也給殺了?”
黃大毛牙齒嵌進唇肉里:“謝賊不僅冤殺了王惟正將軍,曝尸臨安,更是連王將軍的子女也不放過,目今王將軍一子一女下落不明。”
李嘉瑞心驚:“這些世家真不是東西。秦檜欲要殺岳爺爺,逼迫張憲污蔑岳爺爺,張憲不從,秦賊就殺了張憲。目今,這舊事又重演了,可惜啊,王惟正將軍有張憲之忠勇,沒有死在蒙韃手里,反倒是死在自己人手里,這都是啥子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