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一片混沌中睜開眼睛。
涌入視線的是滿目的花海,本應是五彩繽紛的場景,可路明非只能看見灰白中泛著淡黃的畫面,就像是穿越到了老式的黑白電視機里,整個世界沒有任何的聲音,以至于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作為常年與超自然事件——主要和某個被稱為龍族的生物有關——打交道的卡塞爾學院三年級生,身經百戰而心態早已寵辱不驚的路明非立刻做出了應對,以豪邁的氣概抬起右手,向著自己的臉頰發動猛烈的攻勢。
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路明非這才松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疼痛感證明了自己意識的清楚,而是既然還能聽見聲音,說明聽力仍然健全。
“為什么你的應激反應總是這么與眾不同?”身后傳來幽幽的嘆息聲。
聽見這略帶稚嫩的聲音的瞬間,路明非立刻反應過來這又是路鳴澤搞出來的把戲。
“搞毛啊?最近生意不景氣,連魔鬼的活動經費都被削了?”路明非惡狠狠地轉過身,看著滿臉無辜的路鳴澤,“場景布置都做不起彩色的?拿這種黑白畫來糊弄我?”
“正常人看見眼前失去顏色的反應應該是尖叫,如果是楚子航的話,大概會理性分析是視覺受損還是別的原因,而你在尖叫和理智之間選擇了抽打自己的臉,”路鳴澤淡淡地說,“此外,在這個夢境中你的痛覺會減弱很多倍,所以你剛才不自覺地用多了力氣,等你回到現實的時候,這些痛覺會成倍地作用在你身上。”
路明非回想著剛剛的力道,略加思考便得出了路鳴澤并沒有危言聳聽的結論。但是無數次和魔鬼打交道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一定不能在路鳴澤面前露怯。
正所謂“困難像彈簧,你弱他就強”,路鳴澤就是那種最難纏的彈簧,這種時候必須裝出滿不在乎的態度。
“廢話少說,你又犯什么毛病?”路明非冷笑一聲,“難不成你已經功德圓滿即將仙逝,所以提前給自己準備拍攝遺照,這才選定了黑白配色來作為上路前的背景?想不到你這么小的年紀就已經修道大成,等你死后我一定會在你墳前載歌載舞……哦不,淚流滿面的!”
“沒想到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哥哥,”路鳴澤堆起笑容,“可惜我距離功德圓滿還差最后臨門一腳,需要你剩下的四分之一生命助我一臂之力,等我飛升之后必定牢記你的大恩大德,派二十個胸大腿長的魔鬼陪你夜夜笙歌!”
“魔鬼這種生物還是留給你們內部享用吧,不過就你這小小年紀為什么好胸大腿長這一口?”路明非打量著剛到他脖子的男孩,“你有人家的腿高么?至于你差的這點功德,想必我這一生為非作歹,把小命給你也沒辦法幫你補上,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哥哥此言差矣,身為魔鬼,我就算仙逝也上不了天堂,只能試著能不能在地獄住間豪華套間,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靈魂,絕對能為我一統地獄做出貢獻!”
路明非說……路鳴澤說……路明非說……路鳴澤又說……
一來二去路明非有些不耐煩了,雖然他確實好久沒跟人說過爛話有些躍躍欲試,但是跟小魔鬼扯皮這件事還是要有個限度,按照兩人東拉西扯的架勢來看,這樣下去完全能扯到世界末日。
“閑話少說,有屁就放,哪那么多廢話?”路明非說。
“事實上你的廢話不比我少。”路鳴澤善意地指正,“我看你斗志昂揚,不配合一下說不過去,我們魔鬼對客戶的服務從來都是很人性化的。”
“說正事!”路明非實在是拿他沒辦法。
“好的,”路鳴澤咳嗽兩聲,立刻做出嚴肅認真的表情,“恭喜哥哥來到江城,首先祝愿你旅游愉快。”
“愉快你妹啊!”路明非吐槽,“我已經快要被折磨死了好么?自從下了飛機我就沒怎么合過眼!剛住進酒店就被暴徒襲擊,信號中斷失去了跟校長的聯絡,好不容易換了個隱蔽點的住處,這不是剛睡著就被你拉進來了?”
想到這里路明非就一陣火大,天目湖酒店肯定是住不成了,整個頂層都被導彈和君焰炸成廢墟,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尸體都堆放在走廊里。酒店經理似乎僥幸跑掉了,至于他會不會報警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好在某個被稱作“隱族”的組織很快就接手了這里,這段時間里應該已經做好了善后工作,比如毀尸滅跡和消滅人證之類的。至于是殺人滅口還是威逼利誘……就說不定了。
之后他們三個人在張辰良的陪同下撤離,這家伙的危險程度在路明非看來完全不遜色于龍興會的殺手們,一路上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期間還嘗試過拿手槍指著他的后心,可惜很快就被男人凌厲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和這個男人的近距離接觸讓人有種直面刀尖的感覺,就算長相再怎么溫和,眼底的赤金色光芒也能證明他的危險。
這是個血統極度失控的個體,放在密黨早就被秘密流放到某個不知名小島上了,可惜這個名叫隱族的暴力組織顯然不太講究《亞伯拉罕血統契》那一套,就連已經向著死侍墮落的家伙都能擔當重任。
好在有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有身為組長的楚子航和他進行交涉就夠了,反正兩個人都是龍血大過人血,想必彼此之間的共同語言也比較多。可惜直到最后都沒能就合作達成共識,卡塞爾學院對這個隱秘的組織了解并不多,或者對他們三個有所隱瞞。
好不容易冒著大雨,在零的帶路下來到了這家宰客專用的老舊賓館,心力交瘁的路明非沾枕頭就著,可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甜蜜的睡眠,就被路鳴澤這個王八蛋拉到了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