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一泉反應過來竹周一在罵什么,慌亂捂住脖子解釋:“不是啊!不是!沒有!我沒有!”紀梔子一定要有報酬才愿意告訴他關于竹周一的事,但他也不想吃國家飯。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這段時間的事,但什么也說不出來。他要怎么說,說紀梔子可能發現了竹周一的真身?說紀梔子把鑰匙扣丟進影子里卻消失不見了?還是說她明晃晃的獻身行為?
黎不明在這陣沉默里背脊發涼,直到陽一泉的手機驀地響起,她被嚇得一抖。
陽一泉看見來電人猶豫著要不要接,被黎不明強硬地奪過手機按了接聽鍵。
傳出來了紀梔子的聲音:“一泉——猜猜我發現了什么!”
紀梔子也沒管這邊的回復,自顧自打開攝像頭。她的樣子實在狼狽,衣服破破爛爛的卷在一起,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擠壓過。臉上幾道還在冒血的擦傷,頭發也被燒糊一坨。
“我就知道竹周一不對勁!她座位底下有個黑洞,我鉆進去發現自己在罐子里,邊上的人講一些聽不懂的話想燒死我!”
她湊近屏幕,能看見汗水干掉的印子和煙熏過后的碳跡。
“現在在竹周一身體里的說不定就是本來在那個罐子里的人!我還從那個洞里面拿了點東西出來,我現在……”
陽一泉突然地掛掉了電話,黎不明疑惑抬頭看,“秋極樂?”陽一泉冷著一張臉直勾勾盯著黎不明。
“我再警告你也還是不會聽對嗎。”
黎不明察覺到陽一泉繃緊的肌肉,是正要對她進行超絕攔截的前奏。紀梔子在電話里提到了竹周一的座位,漏洞出現在了自己來時的位置。
如果這家伙里邊有秋極樂的話,那他接近紀梔子也是因為紀梔子發現并起了要進漏洞的心思。紀梔子沒講完的話大概是現在要過來找陽一泉,那中途攔截說不定可以逮到她,和她手里帶出來的東西。
黎不明深吸一口氣抓起桌上的水杯作勢要喝,在陽一泉緊鎖的視線里嘩啦全潑給他。陽一泉抬手擋,黎不明乘勢以一種逃離監管者翻窗的氣勢翻過沙發扶手朝外沖去!
紀梔子為什么也能進漏洞,她缺少什么東西嗎?陽一泉并沒有著急追上來,是在玩空城計嗎?
很久沒有運動的靈魂就算是在健康的身體里也只是一個孱弱的蛞蝓,黎不明一路小跑,胸腔里火辣的溫度呼出來,才幾步就上氣不接下氣。她還是窩著火打了輛車,花了8塊錢送到學校門口。
才下車,紀梔子剛好要從大門出來。她洗過臉,衣服也整理好了,搓過的污漬留下洇濕的水漬。
她看見了下車的黎不明呼吸一滯,匆匆刷了學生卡開了門禁往一邊人堆里扎去。
黎不明癟嘴不情愿再次抬腿跑過去,喘著粗氣揪住紀梔子束起的馬尾往下用力一扯。紀梔子頭皮吃痛,下意識翻身抬手抓黎不明的手,被黎不明一腳踹到膝蓋倒在地上。
黎不明尚有理智在,只是騎在紀梔子身上四處亂摸:“你把東西藏哪兒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紀梔子聽上去還算冷靜,并沒有把目光放在黎不明身上。察覺到這點的黎不明抬頭,周圍已經圍上了看熱鬧的路人,一個兩個的都舉著手機錄像或是直播。
就是沒人報警唄。
大家觀猴一樣看著自己,黎不明惱羞成怒了,一手卡著紀梔子的脖子,一邊加快了速度去翻她的褲兜口袋。忙亂間忘記防范,被紀梔子用藏在袖子里的美工刀戳了大腿。
“放開我!不然下次我會用刀片。”紀梔子咬緊了后槽牙。
“拿出來,我也會掐死你。”黎不明不在乎。
倆人僵持不下。
遠處響起了隱約靠近的警笛聲,有路人假佛偷偷報警了!還是陽一泉追上來了?說不定警察也是他帶來的!
黎不明環顧四周沒看見陽一泉的影子,她咬牙心一橫不管不顧去撈紀梔子的美工刀,一邊掐著紀梔子的手不斷收緊。
察覺到威脅的紀梔子無法控制地恐慌,開始胡亂地掙扎,“喀拉”推出來一截嶄新的刀片閉著眼亂揮。
黎不明也莫名抵觸這樣的處境,居然有些退縮。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悄悄侵占了她的耳朵,自此她再聽不見別的東西,只有漸快的心跳。像紊亂的齒輪擺件,她就是那個壞掉了的部件,她要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窒息使她眼前發黑,她換成了兩個手一起掐著紀梔子的脖子,用力得平時見不到的血管突起,但她卻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紀梔子臉色發紫,也分不清東西,只揮著刀,抵到什么有阻力的東西,拼盡全力劃拉了過去就緩慢地使不上力氣失去了意識。
“讓一下!誰叫一下120!她們兩個都是精神病人!散開一點!”
傳進來陽一泉的聲音。黎不明的脖子很痛,她想講話,但是鐵銹的味道要嘔吐出來了。
她看見口吐白沫的紀梔子已經松開了那把擦上了一點點血跡的刀,紅紅藍藍的燈交替著晃來晃去。秋極樂的臉像是討債的惡鬼逐步湊近,黎不明開始發抖,她恍然明白過來這種感覺就是“恐懼”。
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在遠去,她趔趄著站起來,手中緊緊攥著紀梔子的美工刀。
這個是不是她要找的東西她已經沒辦法去判斷,有溫熱的液體正在從脖子上流出來,流下去,流進胸前的衣服里。
人群往一個方向蛄蛹,學校大門出來某位老師的車,偷懶的保安才睡醒。
黎不明張大了眼睛,把人都甩在身后,沿著攔車桿的空隙跑進學校里。看熱鬧的大家因為陽一泉的聲明不敢輕舉妄動,事發突然,竟然也讓黎不明跑掉了。
現在上去攔也攔不住,陽一泉只是守在紀梔子這邊。追截黎不明的只有不著調的老頭保安和慢一步的警察。
樓梯卷在一起,把她的體溫偷走了,氧氣變成了碎玻璃,喉嚨痛痛的。地板燒起來了,她的腿發抖提不起來。
但是不能停止奔跑,警察可以很輕易的逮住她,不能在這里功虧一簣。
屬于竹周一的往事侵入式的從大腦里冒出來,一幕幕走馬燈填滿了黎不明的感知空間。她麻木地摁著脖子,扒拉開紀梔子沒鎖的教室門,蹣跚跪倒在竹周一的座位下。
教室的燈紀梔子也沒有關,頂燈直直照下來讓桌椅的影子剛好在正下方。
來不及感念一下這段時間的健康身體,追過來的人已經到了門口,黎不明充血的眼睛怨毒地瞪著門口,一頭栽進了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