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和炎黃部的暗暗使勁,最忐忑的不是其他小部落,也不是炎黃部,而是歸化炎黃部的那些小部落。
起初在聽到本部將舉行大祭祀時,這群人甚至動了跑去參與的念頭。
奈何身在炎黃部,他們在吃三頓飯和參加大祭祀之間,還是選擇了三頓飯。
只是在他們看來,炎黃部雖然有三頓飯,可論實力的話遠不如本部。
在他們固有的認知里,本部擁有的千余青壯,就是實力的象征,就配擁有這么廣大的獵場。
這場大祭祀自己部落不去,固然有眷戀好日子的意思在里頭,可不代表著他們愿意跟著炎黃部去同本部打的你死我活。
還是那句話,炎黃部缺乏一場讓所有部落認可其應有地位的戰役。
舊的霸主在軍事力量不被重創之前,絕對不會乖乖的把霸權交出來。
這些顏曄都很清醒,也都很明白,也知道此番最能依靠是常備軍,以及老炎黃部的人。
而這場炎黃部發起的大祭祀,也能起到安撫歸化部落的作用,讓他們心理能夠平衡一些。
十五天后,炎黃部的各個歸化部落,都收到了一條用稻草扎的草龍。
上頭插著松明,看上去有些怪異,上頭還有幾根棍子,可以讓人舉著。
他們也收到敕令,今晚每個部落都要舉著草龍入場祭祀。
對于將大祭祀定在晚上,這些人本就有些疑惑,此番又有草龍這個說法,讓他們更加懵逼,不知道神子到底想要干嘛。
拓雷收到草龍后,在一旁把玩了一會,實在看不出什么古怪。
族人們都在討論,只有八根棍子,到底該由誰來舉著草龍入場。
拓雷有些煩悶,索性提起一壺醪糟,跑到阿瓦部的駐地找阿瓦。
兩人見面,免不了交流一番對草龍的看法,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最終只得在兩聲嘆息中相視一笑。
“依我看啊,這場祭祀有沒有其實沒啥!”
“我也這么看!咱們眼下種地過活,炎黃部要想同本部斗下去,咱們也只能看著。不過要是本部打上門來,我也不會手軟!”
“嗯,除此以外,別無他法!”阿瓦喝了口醪糟,無奈道:“只是鬧得現在這個份上,神子未免有些太過了!”
拓雷斂著目光,抿了口醪糟說:“神子是有意為之,眼下炎黃部糧食多到吃不完,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你也發現了,最近買的奴隸很多,可這些奴隸大多是女子!
對于炎黃部來說,青壯太少!而眼下想要增加青壯,最便捷的莫過于通過水連社。所以神子才會和本部針鋒相對,可能在他心里,還巴不得同本部開戰呢!”
阿瓦沉默著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那你覺得,炎黃部真能抗衡本部?”
“不好說!”拓雷思忖道:“真要打起來,炎黃部是沒有覆滅本部的能力,可要勝上一場,自然是不難!”
“勝上一場?”
“對,只要炎黃部勝上一場,那么就足夠了!到那個時候,所有投靠炎黃部的部落,都會死心塌地!”
阿瓦卻道:“難說,難說!本部豈是這么好對付的,單單是青壯,就是炎黃部的四五倍!”
“哼,青壯多又如何?”拓雷不屑道:“還記得咱們攻伐杜赤部那次嗎?在此之前,你能想象這般作戰?當時杜赤部的青壯,幾乎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獵物,壓根就沒有還手之力!”
阿瓦回想一會,點頭說:“這么說來,眼下炎黃部和本部,倒也算是勢均力敵?”
拓雷抬起頭,盯著阿瓦問:“你期望那邊贏?或者說你恨不恨本部?”
阿瓦愣了愣,收回目光悵然道:“從被放逐那天起,我沒有一天不怨恨本部,被放逐的小部落,也少有能活過十個寒暑的。我這些年來,又不是沒見過那些被餓死、被殺死、被獵頭的小部落。如果……如果炎黃部勝了的話,至少許多小部落,可以因此而生!”
拓雷放下陶碗,沉聲道:“我也恨本部!沒有一個小部落不怨恨本部,神子有些話說的很對,本部這些年就是一直在剝削壓榨小部落,壓根就沒有起到本部的作用。而炎黃部眼下在做什么?在交易,在接濟小部落,在歸化小部落,炎黃島上眼下已經近千人!無論老幼婦孺,炎黃部均以族人待之,這是真正的道義,彌足珍貴!”
“所以炎黃部贏,只損本部,而利所有水連社人?”
“沒錯!”拓雷但又嘆息道:“可上了炎黃島,規劃之后,部落再也不像部落了!你也發現了,定了所謂里甲制度,種上地之后,我們該去那塊地勞作,都有劃定。族人們不似以往一同狩獵,加上種地所得各有不同,隱隱已經有區別。”
“這也是我無奈的地方,一些族人甚至稱呼我里長,且對神子的尊崇甚至超過了我!那個阿辛也常在鼓吹,說什么一起種地,會讓勤勞者吃虧,讓懶惰者坐享其成,所以一定要有個區別,今后還要分地!”阿瓦苦笑著痛飲一口。
拓雷也無奈:“假如炎黃部贏了,那么這一天肯定會更快到來,甚至把水連社也全部變成這個樣子!”
阿瓦認同的點頭:“那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拓雷沉默了,搖頭道:“不知道!只是現在日子確實好過,族人吃得飽,神子也還算公正,部落有些事物交由他裁決,都能服眾!可能……可能……還是如今要好一些吧!”
阿瓦沉思一會,釋懷一笑說:“咱們在沒來炎黃部之前,想的還是如何吃飽呢,那個時候族人餓的皮包骨,眼下日子好過了,再怎么樣也說明,神子所做之事,有他的道理吧!”
“嗯嗯,能吃飽已經彌足珍貴了,若是本部真要攻伐,即便念在這恩情上,也該為炎黃部出點力!”
“是啊,神子的恩情,遠比本部多的多!”
兩人喝完一壇醪糟,用過晚飯便去召集族人,一起相約著來到河東側。
河東側有一塊突出部,在北端修建起石墻后,順流而下來交易的部落,大多在此沖灘。
這也是顏曄選定的大祭祀舉辦點,此刻這里插滿了松樹火把,中間立了一個土臺。
四周都懸掛著旗幟,還立著十幾面的鼓,在傍晚的夕陽中,顯得格外的肅殺。
已經有大概二十來個部落候在這里,阿辛正在負責發放糧食。
炎黃部說到做到,來了的人就發一升稻子,上島就發!
這讓每個人臉上都充滿著喜意,順帶又好奇炎黃部的這個排場。
拓雷和阿瓦都穿著竹甲,里邊是夏布衣裳,腳踩著鞋子,身上也是干干凈凈。
看到這些黑乎乎、臟兮兮、頭發里爬著“生靈”的水連社族人,心中難免有一種不舒服之感。
場面也是鬧哄哄,這些部落本著不空手來的想法,都帶著貨物前來,準備進行完祭祀,就交易一番而去。
隨著天色漸晚,巫在十幾個陪祭女子的陪同下,躍上祭臺。
女子跳著狂野的舞蹈,巫帶著羽帽和面具,在火焰中起舞,一邊舞還一邊哼唱著。
咚咚咚——呼哈……隨著一聲凜冽的喊聲撕破夜空,四周鼓聲開始大作。
伴隨著鼓聲,一群手持竹盾和鐵器的青壯沖上前來。
“是炎黃軍!”有人驚嘆。
只見這五十余人甲具齊全,都帶著黑色的獸皮面罩,隨著鼓聲腳步有據,在巴萬的帶領下,一邊吶喊一邊用刀敲擊盾牌。
聲音不大,但鼓聲停頓吶喊聲起、鼓聲再停頓刀擊盾牌聲再起,連綿不絕之下,仿佛有千萬人在此喧囂。
一時之間,來祭祀的小部落均兩股戰戰,不少人都畏懼同這群帶著面具的人。
這場殺氣騰騰的舞伴隨著巫的祈禱,再加上烈火和女子狂野的舞蹈,顯得格外的攝人心魄。
呼哈——又是一聲吶喊,只見祭臺后邊騰起一股火焰。
“嘶…………”
全場一片倒吸涼氣之聲,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條長長的火焰飛速的越過祭臺。
四周噗的噴出煙霧和火光,他們不知道,這些煙霧和火光是碳硝混合物弄出來,只覺得驚愕異常。
阿瓦和拓雷呆呆看著,這才知道草龍點火之后,居然會這么充滿震顫感。
噗——一團團火焰再起,阿瓦部和拓雷部也忙跟上,場上居然出現幾十條火龍。
它們肆意在場內舞動,隨著鼓聲和風聲,飛速的往中間聚集。
隨著火龍一個個被投入火堆中,中心的那堆火焰立馬大了起來。
一桶碳硝混合物,隨著炎黃部最長的這條火龍一道,被投入火焰之中。
只聽到噗的一聲,火焰散開,陡然又升高幾尺。
嚇得在場的野人如鵪鶉一般,一個個驚訝到無以復加。
等到火焰熄滅,祭臺上也變得漆黑。
而就在這時,幾道詭異的光出現,當一支火把被點燃,高高在祭臺上舉起。
在場眾人才看清,那幾道光居然在神子的身上!
“神子萬歲!”
“神子萬歲!”
“神子是神!”
“炎黃部有火龍…………”
呼喊聲大作,炎黃部的族人都跪了下來。
來參加祭祀的部落腳一軟,紛紛跪下,被今日這場祭祀給徹底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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