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靖安本能地發出訝異的聲響,和公羊榮共事這么久,從不覺得他是一個感性的人,那么,他又為何對此事這么上心,還有,他為什么會出現在此地?
“能讓你傾心的,肯定是值得的人,”吳靖安假裝很有興趣,眼神卻在亂飄,心不在焉,“她最后選擇了他?”
“不,她選擇了另一個人,也不能這么說,應該說是命運選擇了那個人,”公羊榮有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可那完全就是一個錯誤,但我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意識到了?!?
“你把話說清楚,”吳靖安聽著公羊榮沒頭沒腦的話,越發胸悶,“他們分開了?”
“看上去是那樣,”公羊榮繼續把話說得懸乎,臉上一副不安的表情,“可依我對她的了解,事情不會那么簡單就解決。”
“你還想和她在一起,對吧,”吳靖安怎么都沒想到,對破案如此拿手的名偵探竟然對自己的感情完全束手無策,這大概就是心理醫生治不好自己心理病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吧,“別畏畏縮縮的,干脆點,你晚一分鐘表白,她就早一分鐘投入別人的懷抱,女人就像促銷時的商品,此一時彼一時?!?
“如果小君君問起,就說我們一直在辦案,”公羊榮望著江邊昏黃的江水,船只們在忙綠著,有一艘渡輪慢慢靠岸,甲板上開始行人如織,“我已經在江邊待了好幾天,可是什么也想不明白?!?
“你最近住哪?”吳靖安突然想起,公羊榮竟然這么巧看到自己和紫金陳帶著年輕人一起,現在又再次出現在江邊,只能說明,這里離他所住的位置很近,也就是說,在對面某家旅館,“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自己,”公羊榮臨走前說,眼神有些許無助與不安。
一張落寞的臉消融在夕陽里。
吳靖安本想拿著張天民的照片,到他當天暫住的旅館碰一碰運氣。但想想,何必做無謂的抵抗,明知不會有結果,既然坐動車的是他本人,住旅館的怎會是另一個?
吳靖安收拾好心情,開著警車慢悠悠地回到了玉琳路派出所。
紫金陳已經在座位上等他,看他心急如焚的樣子,吳靖安不好意思把失利的陰影互相交流,連看都不敢看他。
晚上,二人相約在蘇荷酒吧一起喝酒,公主遞過來一瓶250毫升的二鍋頭和半箱廉價的勇闖天涯,看這架勢,應該是要兌著喝。
“查得怎么樣,”紫金陳馬不停蹄地發問,“在局里不好問,現在可以說了。我去了周法醫那兒,他完全否定了謀殺的可能?!?
“我這邊也一樣,”事實既然都擺在面前,也不想狡辯了,“本來以為坐動車來安慶的不是死者,但找不到任何證據。不過,我發現了另一起和此案有關的事?!?
吳靖安就把上海警方的調查都告訴了紫金陳,他先是一愣,然后陷入思索。
“這兩起案件發生得太巧,當中肯定有隱情,”紫金陳不愧是老司機,繼續說,“那個女人調查得怎么樣?”
“案發時間段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吳靖安心有不甘,“還在查,應該很快會有消息。就算第一起案件與她無關,張天民的死怎么都應該和她有關吧。死者明顯是來安慶見人,合肥離安慶又不遠,她完全可以坐車來這里與他匯合,但因為不知道的原因,兩人產生了分歧,導致張天民的死亡?!?
“女人還真是禍水,”紫金陳大發感慨,“這有錢人不是被對手擊倒,而是死在女人手下,著實冤枉。古往今來,女人終結了幾多優秀的人才。項羽敗給虞姬,周公瑾敗給大喬,美人固然好,生命更重要?!?
“你老婆也不算丑吧,”吳靖安揶揄道,“你也算個漢子。”
“就以這個女人為突破口,”紫金陳突然嚴肅地說,“不管這案子去向何處,你我都要承受它的后果。你明白嗎?”
“再來一杯,”吳靖安擾嚷著要紫金陳倒酒,“這種事,我豈會不知?!?
“你手機好像響了,”紫金陳提醒他,“怎么還不把狗叫的鈴聲換掉,感覺和主人,你孫子給你來電話啦差不多?!?
吳靖安這時有些微醺,好在他酒量不賴,人還很清醒,他接過手機,對方是上海警方熟識的那位朋友,打電話來告知他最新的進展。
“兄弟,謝謝你了,以后請你吃飯,”吳靖安努力保持清醒,“調查得怎么樣?”
掛掉電話,吳靖安整個人仿佛掉進冰窟,完全清醒了。
“他怎么說?”紫金陳忙不迭地發問。
“她就在這里,”吳靖安使勁拍了拍額頭,繼續說,“那個女人三月二十一號來到了這兒,到現在都還沒回去?!?
“我們去找她,”紫金陳穩了穩情緒,“明天一大早就去。”
“她住在哪,你有沒有問?”
“說是一個朋友家,其它就什么也沒提,”吳靖安思緒萬千,在張天民尸體被發現的前一天,她來了,這說明什么。
紫金陳和吳靖安雙雙到衛生間狂吐了一陣。
“今天就喝到這,聊聊正事,”紫金陳提議道,“明天好好查查她朋友住在什么地方,跟她對對口供,就當作一般的拜訪,不能讓她知道案件已宣告結束。”
“若案件跟她有牽連,她怎么會不看報紙,”吳靖安揉了揉太陽穴,醉意仍未消,“見機行事吧,事先準備再充分,隨機應變更好用。我以前做過便衣,這方面的經驗不算少?!?
“那么,問題來了,既然都已經結案,她怎么還在這里,”紫金陳提出新疑點,叫了一杯姜汁汽水,“她不怕惹人懷疑?”
“也許,她是一個自負的女人,”吳靖安推己及人,他曾經交往過一個女友,她就是一個特別自負的女人,每次分手都是她提出來,最后又回頭找他,當然,她料定他離不開她,這是何等的自負,這世上有誰會離不開誰,最后的結果是,她等著他回頭,而他再也沒有和她聯系,自負是一種病,而且還是絕癥,“畢竟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一個人來這里見什么朋友,”紫金陳腦筋一轉,眼里閃著光輝,“莫非是她的情人。”
“據她同事說,她還帶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女兒,”吳靖安涉世未深,不知女人的兇險,“一介女子,哪來那么多情人,紫叔國產劇看多了?!?
“小赤佬,”紫金陳老練地說,“前夫與情人雙雙死亡,她來這里還能見什么人?”
吳靖安突然想到,像張天民這樣的有錢人,正房太太會是什么樣子。
上海警方方面的熟人給過他信息,但不完整,只有一個大概的簡介,畢竟她不是嫌疑人。她好像叫李霞,從前是某高檔娛樂場所的頭牌交際花,委身張天民看起來順理成章,有錢人最喜歡在娛樂場所的女人及女明星身上花大價錢。
李霞今年約三十開外,嫁給張天民已有三年,育有二孩,不可思議的是,她和張母竟十分融洽,按理說,普通的婆婆是不會待見這類女子。所以,可算是人類人倫發展史上的奇跡吧。李霞嫁人后,全然拋去了在夜總會的作風,看上去賢良淑德,與普通的女子無異。但,也正是這一改變讓她失去了丈夫的心,因為,她失去了有錢人看上舞女的最大特質。
你以為有錢人為何要娶女明星和舞女,這是一種入不敷出卻心甘情愿的投資,他娶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時間,是青春年華。
說到底,有錢人更虛榮,漂亮女人會讓他看上去地位更高,更成功。錢,權,女人,這三樣構成了一個成功男人的虛榮鏈。
當然,社會也催生出一大批同樣虛榮的女人排著隊等著嫁富豪。
無知的屌絲們比較重情,但往往下錯賭注。
“我這么愛你,你還要離開我,”屌絲說。
“等你什么都有后再跟我談愛,沒錢誰跟你談,”負心女撇過頭,對他不理不睬。
“我要是什么都有,還會要你,”屌絲直言不諱地說,“我可以娶安吉麗娜朱莉或者小澤瑪麗亞。你到時候只是黃臉婆而已?!?
“那你還糾結什么,還不放我走,讓我嫁得更好,”負心女作不屑狀,“一臉窮酸相,就別冒充有為青年。你現在愛我,只是因為你一無所有,等你擁有一切,我對你就什么都不是。”
“那你等著吧,早晚,我會成功,把你踩在腳下,”屌絲男冷冷地背過身,再也沒回頭。
“男人,有錢沒錢都一個德性,”負心女說,“說到底,女人對他們而言,只是發泄的工具或玩物。他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兩人在路口叫了一輛出租車,紫金陳的家比較近,事先打過電話給紫太太,她會在路口等。果不其然,一身睡衣打扮的紫太太看到吳靖安攙扶著紫金陳,向他揮了揮手。
“怎么喝這么多,”紫太太一臉心疼,“麻煩你把老紫送來,十分感激?!?
然后,二人慢慢將醉醺醺的紫金陳抬上樓,過程中紫金陳頭被撞了好幾下,發出哎呦的聲音,而紫金陳也做了一件非常尷尬的事,他喊著妻子的名諱,還大方地親了一下妻子的額頭。吳靖安本能地回避了。
“你們還真是恩愛,能告訴我原因嗎?”吳靖安以后也是要成婚的人,想多討點經驗,在對付女人這方面,他有著太多的不足和缺陷。
“聽老紫說,你連女朋友都沒有,”紫太太雖已四十好幾,人保養得還不錯,皮膚白皙透亮,吳靖安記得她的女兒,和母親確實更為相似,紫太太年輕時大抵也是個美人兒,“秘訣嘛,談不上,就是別太由著他,但也別總是忤逆他,男人嘛,哪有不愛面子的?!?
“是啊,您真是會調教,難怪紫數從來不看別的女人,”吳靖安心里想的是,恐怕是心有余力不足,“以后我會常來拜訪。”
“既然你希望得到關于婚姻的忠告,我不妨告訴你,他也出過軌,我也已經好幾次了,不過,我不覺得這是一種錯,婚姻太自私了,我是因為愛情才出的軌,愛情就該三心二意,因為,你不知道會錯過誰,人生短暫,錯過就是永恒?!弊咸浅UJ真地看著吳靖安說,“不能因為婚姻而錯過愛情,這就是我給你的忠告。”
吳靖安傻傻地站在那,很顯然,他開始后悔問這個問題。
丁佩在公羊榮事務所住了近一個禮拜,可是連公羊榮的影子也看不到。張文君一直善意地提醒她,他還在辦案,案情復雜,一時半會解不開,希望她再多等兩天。
小馨悅特別乖巧聽話,張文君帶著她去了好幾次超市,經常被一群婦女夸“你女兒還真可愛”,她也從不反駁,好像她內心也希望是小馨悅的媽媽。
張文君也已經二十來歲,談過幾次不正經的戀愛,最后無疾而終,公羊榮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介紹過幾個朋友,她都沒看上。
“你怎么還不成家?”丁佩偶然間問,完全是沒有任何預兆,“像你這么好的女孩,應該大把男人跟著后面搶?!?
“姑娘脾氣不好,沒人要,”張文君努努嘴,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成家有什么好,給男人當保姆,做生育機器?”
“不嫁,不嫁,”丁佩其實也沒有要問的意思,笑嘻嘻地想掩蓋住尷尬的氣氛,“對了,阿榮打算什么時候回來,今天有來電話嗎?”
“沒,榮叔最后一次來電話還是三天前,他說案情緊急,一時抽不開身,希望我把你們照顧好,你可別走,榮叔會誤會我怠慢你們的,”張文君偷笑道,“姐姐,你和榮叔是怎么認識的?”
丁佩沒料到張文君會問這個問題,她不是一直以為自己是她的同學嗎,還是說,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上學認識的唄,”丁佩說,“我和他是同學嘛?!?
“姐姐,我也不傻,榮叔從不和同學聯系,而且,他以前和我說過,他有一個女朋友結婚了,還有了孩子,我怎么看都覺得說的就是你,”張文君面露微笑地看著她,“你也沒必要不承認,榮叔早就看開了?!?
“他看開了,”丁佩打心眼里不信,“我不知道他怎么說,但我了解他,心口不一。越是想要,越要說不要?!?
“他和我說了你們所有的事,”張文君揚起眉頭,認真地說,“榮叔說,他不介意你劈腿,幾次都行,他可以裝糊涂,你劈腿肯定是他不夠好,但如果你和別人結婚,他就再也不愿見到你。你也應該了解榮叔的脾氣,他是說到做到的。”
“我還是不信,”丁佩本能地搖搖頭,然后沒再說話。
張文君也沒有再咄咄逼人,走進公羊榮的房間,拿起筆記本電腦,百度新浪博客,找到公羊榮的博客域名,登進去后,找了半晌才找到。
“你自己看,這里面的內容都是在你婚后寫的,”張文君一甩手,搖搖頭,到廚房準備中餐,留下丁佩一人看著屏幕。
丁佩瀏覽半天,找到一首歌詞,詞作者是公羊榮,寫于自己結婚當晚。從歌名即可以看出作者的心情?!吨\殺》。
一把叫分手的小小匕首
割斷我想挽留的喉
鮮血逐漸凝固了傷口
現場錄像你在里頭
法醫血檢后你就是兇手
不在場證明你沒有
手銬戴在我牽過的手
結新歡是謀殺理由
審訊室內你點頭
承認謀殺你是兇手
幫兇是你現任男友
我在天堂放開了握住的手
丁佩看完后,卻全然沒有感覺,她一直認為公羊榮是一個男子漢,不會為兒女私情神傷,可是,她看到了他外表下的脆弱,而且她不喜歡這樣的公羊榮。
“我和公羊榮是如何相識的,”丁佩頓了頓,來到廚房,然后表情變得很冷,“他不告訴你其實沒什么道理。那是五年前的一天,他還不是一名偵探,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而我當時也有了固定男友,和他相處久了,我覺得,我又戀愛了,愛得無法自拔。但他真的是什么都沒有,給不了我安全感,沒有金錢的愛情和婚姻都是炮灰,我直覺他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但我不忍心直接告訴他,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與他漸行漸遠,對,就是躲著他。我以為他會死纏爛打,逼著我和現任男友分開,可他沒有,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自己離開了。”
“這的確符合榮叔的作風,他不喜歡勉強別人,”張文君分析道,“孩子的父親是那個男友嗎?”
“小君君,你太天真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我連他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他一直說要等我,你說他傻不傻,女人的話他也信,”丁佩的話里夾雜著對自己的嘲弄和愛情的失望,“這世上,只有自己最可靠。”
“他從來沒忘記過你,”張文君接著說,“可你不值得他愛?!?
“隨你怎么看,怎么說,”丁佩的眼神向上,很快,她就一句話都不說地離開,到自己的房間陪小馨悅。
二鍋頭兌啤酒后勁十足,但還在吳靖安酒量不錯,第二天還能從床上爬起來。紫金陳就沒那么好運氣,讓太太和局里請了病假,躺在家休息。
吳靖安一個人住在玉琳路附近的一家出租房內,月租五百,加上水電,六百不到。住了好幾年,房東老太看他是局里的,所以特別照顧。
單身這么久,他也想過成家立業,但總是碰不上合適的,好容易碰到,卻已是他人的妻子,只能在一旁生悶氣。
總體來說,吳靖安算是最公正廉潔又守規矩的人。不嫖不賭,不抽煙少喝酒,從警至今沒收過賄賂,也沒打過普通百姓,算個標準的好警察。
但天意弄人,他就是沒辦法有姻緣。
吳靖安的出租屋面積不算大,30平方左右,一廚一衛,東北角是他的臥房,隔著一塊布是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只有一個煤氣灶加一口黑不溜秋的平底鍋,平時炒個菜還得打開窗戶,不然煙很快就布滿整個房間。所以,他經常在外面吃一碗桂林米粉來解決。
即使不是那樣,由于他工作性質的特殊性,他也不可能每天都吃到家常菜??觳陀肋h是警察的第一選擇。
吳靖安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上海的朋友還沒有發消息過來,紫金陳也沒打電話給他,估計宿醉未醒。
他晃了晃腦袋,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熱水打在肌膚上,透著油光。乘水還在流,吳靖安順便加了泡沫,刮完了胡須,最后刷了牙,才依依不舍地從浴室里走出來。
此時,手機終于響起。
“真是太感謝你了,”吳靖安邊聽邊找筆記下,但聽一半他就放下了筆,這地址自己去過好幾趟,根本不需要記,“是嘛,她剛好打電話給閨蜜,一問就問到了,運氣真好。有事你忙,這次,多虧有你,兄弟不會忘記,下次請你吃飯?!?
放下手機,吳靖安思緒萬千,這個叫丁佩的竟然就是公羊榮一直在躲的女人,還住在他的府邸,這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公羊榮當真不知道三二二自殺案與丁佩之間的聯系?
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公羊榮事務所離玉琳路倒是不遠,來回也就十分鐘不到,但要以何種身份去卻是個問題,況且表面上是已經結案的。張文君比較好辦,可是那個女人會不會相信自己只是隨便打聽打聽。
思考良久,吳靖安終于邁出了第一步,到附近吃了早餐,然后乘七路公交車趕往位于吳越街的事務所。
去之前,吳靖安順便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考慮到有嬰兒,還買了一個撥浪鼓和嬰幼兒配方奶粉,花費不小,但為了破案,這是必須的。
“呀,是你,”打開門一看,張文君趕緊將吳靖安迎進去,“怎么還帶東西,知道不帶妹妹會生氣,真是太了解我了。還買了嬰兒的東西,是榮叔告訴你的吧,他在后面嗎?”
得知公羊榮沒有一起來,張文君略微失望。
這時,吳靖安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丁佩抱著小馨悅在玩耍,見外面很熱鬧,才出來瞧瞧,一看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位是,”丁佩接過禮物,連忙稱謝,“阿榮的朋友啊,哦,還是個刑警,真了不起。阿榮跑哪去了,還不回來,我都想走了。”
“應該快了,”經歷昨夜的交談,二人還在冷戰中,但她不好意思當著朋友的面表現出來,“對了,兇手抓住了?”
“兇手?”吳靖安倒吃了一驚,公羊榮難道也認為是謀殺案?
“不是兇殺案啊,我還以為是呢,榮叔到現在都不回來,本來說好只是一起自殺事件,可他卻去了這么久,”張文君眨巴著眼睛,邀吳靖安一起吃中飯,“你在客廳坐會兒,菜馬上就好。我不清楚你喜歡吃什么,將就點。”
“哦,原來你就是辦拿起自殺案的警察,”丁佩的話很平靜,好像完全不知情,“報紙上不是說早就結案了?!?
她果然有看報紙,吳靖安瞇起眼睛,想將她看穿。
“嗯,只是一場意外,”吳靖安故意不去看她,說,“聽公羊先生說,你是池州人,從合肥回來,怎么不趕快帶孩子回去見父母?!?
“沒臉見,和丈夫分了,沒敢告訴他們二老,想在這看看老友,順便整理下思緒,畢竟有代溝,他們不能理解我的決定,”丁佩定了定神,說,“你孩子多大?”
“零歲,”吳靖安露齒一笑,“還在他媽肚子里呢。”
“你和阿榮是同事?”丁佩拍了拍在打嗝的小馨悅,等她好了以后,繼續說,“既然你們是好朋友,之前又和他一起合作,能不能請你實話告訴我,阿榮是不是一直在躲著我?”
“哪里話,”吳靖安可不敢出賣公羊榮,猛抓頭皮,道,“他去處理一些私事,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再說,他躲你干嘛,你又不是他前女友。”
丁佩臉上下意識的動作被吳靖安看在眼里。
吳靖安吃過張文君的菜,對她的手藝不抱期待,端坐在餐桌旁,等著她手忙腳亂地將一道又一道“美食”端上桌,丁佩剛喂過奶,也一起幫忙,很快,諾大的餐桌已經擺滿,幾乎不留任何余地。
“你們先吃,我還有一個湯需要熬,”張文君催促丁佩也上桌,丁佩看出她是在找借口不和自己說話,也就悻悻地走開,“別都吃光了?!?
吳靖安心里想,這有點難,嘴里還是數不盡的恭維話。他想到,剛好乘這個機會旁敲側擊,也許能得到更多的線索。
“孩子的爹怎么不送你來,委屈你們了,一個女孩子帶著孩子到處跑多危險,”吳靖安夾起大塊雞排往嘴里送,就著果汁喝了一口,“看你的表情,是不是吵架了?!?
“這事我誰都沒告訴,不過,你是警察,但講無妨,”丁佩偷偷轉過頭,張文君正一門心思在湯上,“他出意外死了,不過,他死之前我們就已經分了?!?
“哦,不好意思,說到你的傷心處,”吳靖安接著扮演吃貨的角色,“那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回娘家再說,找份工作,讓我媽帶孩子,然后,再給小馨悅找個爹,”丁佩想起孩子,不禁悲從中來,“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聽公羊先生講,你夫家是合肥,三月二十一號才坐動車來安慶,你是第一次坐和諧號?”吳靖安頓了頓,觀察她的表情,“我到現在都沒坐過,好羨慕你。男人總是在計劃,女人卻是實踐的那個。自愧不如。”
“哪里話,我也是逼不得已,”丁佩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說起來,也不能全怪公羊先生,你來的第二天江邊就發現浮尸,有案子又不能不破,況且公羊先生一直是我們AQ市最好的顧問,”吳靖安話鋒一轉,道,“你們有去看過渡口嗎,和以前一樣臟,你說,誰自殺會選擇那兒,在旁邊站半小時,保證醺死?!?
“還行,我和小君君去過,”丁佩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吳靖安的意圖,依然有問必答,“臭的確是很臭,可是,人類不是早晚要離開這座星球,誰還在乎這些?!?
“什么時候去的,希望沒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吳靖安佯裝不鎮定,“也帶孩子去了?”
“去了,但是在發現尸體之前,這事還是小君君后來告訴我的,”丁佩喃喃地說,“死的是什么人,自殺殉情?”
“你把我說過的話都忘了,是意外,”吳靖安說,“像這樣不小心的人,最近特別多。”
“是啊,江邊太危險了,簡直就是死亡之江,”丁佩看上去頗為感慨,“但我每次回家都要經過,聽你這么一說,它還真有點像奈何橋?!?
“你前夫嗜酒嗎?”吳靖安這話問得丁佩摸不著頭腦,回答了一聲“咦”,“我這人特別愛喝,怕你不喜歡喝酒的男人,你看,旁邊的酒我也不敢動,但心里還是很癢?!?
丁佩發出“咯咯”的笑聲,這男人還真有趣呢。
“你盡管喝,我已經習慣了。”
吳靖安解讀丁佩這話的意思,習慣了前夫嗜酒,還是僅僅習慣了酒味,因為有些女性比男人酒量還要好,也許,丁佩自己也是酒鬼。
“不好意思,”吳靖安躡手躡腳地打開酒瓶蓋,倒了一杯在杯中,這時,張文君把湯端了上來,也坐下吃,吳靖安給她倒了一杯,她不太樂意,直接拿起一瓶對瓶吹,“還是小君君厲害,爺們?!?
其實,吳靖安的內心是崩潰的,他對張文君早已暗生情愫,然而接受不了她豪放若獅子女的作風,他經常感嘆,還有沒有真正的女人了?
似乎已絕種。
溫柔賢惠的女人都跑哪兒去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聊什么這么開心,”張文君囫圇吞棗般地將啤酒倒下肚,還發出打嗝的聲音,再放個屁,說句臟話,吳靖安肯定是要崩潰的,“不會是聊我吧?”
女人還真是多疑,什么事都認為和自己有關,這就是白羊座的缺陷之一,以自我為中心。當然,也不乏欣賞這種特質的人,同一星座。
“絕對沒有,”丁佩搶先說,“我們在聊阿榮辦的案子?!?
“那有什么好聊的,又不是謀殺,”張文君在公羊榮身邊浸淫已久,對一般性的案件提不起興趣,“今年的AQ市太過和平,榮叔才會無聊到幫你們辦自殺案?!?
吳靖安聽出弦外之音,太平對一個偵探是致命傷。
“小君君的意思是,在安慶做刑警太清閑了,”吳靖安調侃道,“可是,公羊榮如果嫌這里太清靜,為什么不到其他地方去?!?
“因為這里安靜啊,”張文君這話令吳靖安費解,“榮叔說,他雖然喜好破案解密,但更喜歡安靜,這樣頭腦才能保持清醒。”
“我還是伶不清,”吳靖安無奈地搖搖頭。
張文君遞給他一只雞腿,眼珠子亂轉。
“吃飯時也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