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一走，姜寒就繃不住了，看著自家阿姐，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阿姐，你，我.......”

姜曉曉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前來，姜寒跪走上前。

姜曉曉拍了拍自己膝蓋位置，姜寒趴在她膝蓋痛哭。

“阿姐，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不好，我怎么如此蠢笨，我......”

姜曉曉有一下沒一下輕拍他后背，靜靜的聽著他訴說自己的沒用。

等他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才輕聲道：“小寒，不是你的錯。”

“不！”姜寒昂起頭哭得悲戚，“我沒用，如果我再努力一點點，我就能，我就能......”

“就能怎么樣？”姜曉曉捧著他臉，強迫他跟自己對視，“小寒，這不是你的錯，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這是命數，這是阿姐的命數，不要背負這些，懂嗎？”

姜寒搖頭，哭得想個孩子一般：“不，明明我再努力一點，我就......”

對上姜曉曉黝黑的雙眸，姜寒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他怎么這么傻啊，這個時候還讓阿姐為自己擔心。

默默低下頭：“阿姐，我知道了。”

姜曉曉嘆息一聲，摸了摸他腦袋。

“先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阿姐想看著小雨出嫁。”她都擔心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之前評估自己身體還想著去云游，哪知，一天不如一天，現在連行動都不便了。

姜寒壓下心里的酸澀，點頭：“嗯，我知道。”

姐弟倆說了很多體己話，還沒說完呢，顧梟冒著寒風從外面進來。

看到這人，姜寒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很希望顧梟能跟阿姐有個好結果，這樣就代表阿姐身體能好起來。

“阿姐，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我先去忙完，待會兒過來陪你用午膳。”姜寒很有眼力見的先行離開。

二人錯身而過時相互見禮，好似把守護姜曉曉的重任交托出去。

“今天感覺怎么樣？”顧梟不敢靠近，怕過了自己身上的寒氣給她。

姜曉曉抬起滿是皺紋的臉，昂起頭看他。

顧梟真長得很好看，就她喜歡的那種好看，妥妥一個奶油小生。

自己現在這老態龍鐘的樣子，特別像是在調戲小朋友。

想到那個畫面她就想笑。

“還不錯，外面如何？”她很想出去看雪景，前世是個南方人，還想著啥時候去北方待一段時間，看雪景看個夠。

結果還沒等她去，就來了這里。

之前呢戰亂紛紛，哪里顧得上看雪景，現在天下大定了，有雪景了，她身體卻不允許。

顧梟眼眸微合，從懷里拿出一張宣紙：“你看看，這是我今兒畫的。”

接過帶著體溫的宣紙，姜曉曉眼眸慢慢變大，外面的世界跟她想象一般，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顧梟的畫功很好，好到外面的世界如此真實的呈現在她眼前。

“謝謝！”

還有對不起，這一次，我食言了。

顧梟按了按眼角，他何嘗不知道，他們的云游計劃沒了。

順勢坐下，視線落在火盆中間，開始繪聲繪色的講外面的景色，講他看到的人文趣事。

噼里啪啦的碳火聲配著他低沉的嗓音，姜曉曉好似被代入了那些場景，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始張合，就在她腦袋要往地上倒去時，被人給捧住。

顧梟小心翼翼的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一般，輕輕把她頭放在自己雙腿，能夠睡得更舒服一點兒。

姐姐，你可知我現在有多心痛，我不應該離開的，我就應該守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輕聲呢喃，想要訴說自己這些年錯過的相處。

姜曉曉嚶嚀一聲，好似在回應，實則她睡得極其不踏實。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

很快，時間就到了姜雨戴二大婚之日，姜曉曉已經完全站不起來了，她只能坐在輪椅上送姜雨出嫁。

還不能出這個宮殿門，不然她會馬上倒下。

姜雨妝容畫得極其精致，蹲在她跟前昂起頭看她：“阿姐，你得替我蓋上頭紗。”

姜曉曉哆哆嗦嗦從宮人端著的喜盤里拿了頭紗，顫顫巍巍給她蓋上。

她視線已經很模糊了，因此并沒有看到紅蓋頭下剛還笑顏如花的人此時哭成了淚人。

手輕輕拍了拍她頭：“阿姐的小雨，要幸福啊！”

“嗯，阿姐，我一定會很幸福的，我還要生好多好多孩子，你得替我把孩子養大，像養我們一樣，好嗎？”

姜雨拼了命的壓住自己的哭腔，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可她控制不住。

可此時的姜曉曉已經聽不出了，她很緩慢的點了點頭：“好，養，阿姐養！”

喜倌唱了聲吉時已到，姜曉曉輕輕拍了拍她手背：“去吧，不要回頭，這里永遠是你的家，是你的靠山。”

“好，阿姐，我答應你！”

姜雨不舍的松開姜曉曉的手，轉身一步步往外走，她想回頭看看，可她不敢，她答應阿姐了，她要做到，她不能讓阿姐難過。

踏出宮門的那一刻，姜雨大哭，身邊沒有一人催促她。

天下人都知道，他們的長公主是被人偷襲才會病成這樣，若不是長公主，就沒有現在的天下太平。

世人雖未見過她，卻對她敬重有加。

所有人都以為她撐不過姜雨三朝回門，她撐過來了。

她甚至撐到了姜雨新婚一月有余。

在所有人都以為明兒見不到她的時候，她又爬了起來，也不知道她在堅持什么。

顧梟依舊每天出去，穿梭市井山林鄉野之間，用他手中的筆畫下所見所聞，回去講于她聽。

姜誠不再忙得腳不沾地，一日三餐都能準時跟姜寒一起陪她用膳。

即便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她不一定能聽見，他們依舊會說。

姜曉曉的視力，聽力，味覺，嗅覺都在一點點消散，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每天依舊能醒過來。

有的時候都會自嘲的想，這何嘗不是老天給自己的懲罰呢。

她可能是犯了殺戮之罪吧，連最后的日子都過得這般痛苦。

什么時候能夠放過她呢，給她個痛快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