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今上行事莫測。

先起復徐光啟研制火器，后又在宮內大肆改革都知監，如今又聽說要組建大明皇家時報。

如此胡鬧下去，恐怕又是下一個武宗啊，大明又將處于多事之秋。”

“明寶兄，慎言!”

王守履聽到錢元慤的抱怨后，謹慎地四處張望。

錢謙益有點不滿王守履的小心謹慎，開口道。

“我兄身負朝野之望，理應積極上奏，匡扶社稷啊。”

王守履聽后，搖了搖頭，苦笑道。

“受之，過獎了。

今上自從掃除權閹后，對我等提防備至。

如再繼續上奏，只會令今上越來越反感，恐怕步閹黨后塵。

如今陛下又弄出了皇家時報，愚兄總感覺是沖著我們東林黨來的。”

錢謙益和錢元慤兩人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我兄多慮了，一張如同邸報的紙張而已，何來如此大的威力。”

邸報自己時常翻閱，上面刊登的都是皇帝諭旨、大臣奏章、朝廷公布的法令。

打死自己都不相信這樣的東西能夠顛覆人才濟濟的東林黨。

“但愿為兄想錯了。

在時報出現前，我等仍須低調行事，徐徐圖之方為謹慎之道。”

“聽說陛下專門為其創立作了一首詞，名為《少年中國說》。

盧九德那老狗如今放出了開頭幾句。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開篇倒是辭藻華麗，不知下文如何。”

“陛下潛龍于信王府時，全靠自學，沒嘗聞其從師名儒。

依我看，這篇御制詩極有可能是翰林院那幾個郁郁不得志的翰林代寫。”

詩詞一道，又不是吃飯喝水，哪有那么容易。

錢謙益不以為然，不光是自己如此覺得，京中大多數文人都認為皇帝的那首詩詞十有八九是翰林代筆。

一旁的王守履看著錢謙益輕佻的模樣，眉頭輕皺。

三日后，東安門旁的一家宅院的牌匾被換為“大明皇家報館”。

第二日，北京和南京的居民醒來發現，全城茶館的說書人都拿著一份名為“大明皇家時報”的紙張在朗讀。

大街小巷中，亦有無數乞兒用力吆喝叫賣時報。

甚至各國縣衙門口一旁的告示墻都貼上一張皇家時報，識字的大聲地為大家誦讀。

開始，茶客們以為是長篇大論的大臣奏章，個個都嚷著要聽昨日的《岳飛傳》。

誰知，當“大明第十六世皇帝登基演講”幾個字從說書人嘴中說出時，茶客們手一哆嗦。

熱茶燙到手也不顧，個個都站了起來。

華夏幾千年，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帝皇登基時會發表演講。

新鮮和驚訝兩種情緒充斥著茶客心中，個個都伸長腦袋。

茶樓內除了說書人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連小二上菜都是輕輕地放。

“太祖驅除韃虜.......朕十七歲御極，欲中興大明.....”

一陣沉默后，人群爆發熱烈的掌聲。

“天佑我大明，天佑我華夏！”

“大明明君即位，何日不中興！”

“陛下欲平定四海。如此，我大明子民可享太平咯。”

大明終于等來了一名英明的君主！

一名能帶領大明重返萬國之巔的帝皇！

誦讀完崇禎的登基演講后，說書人灌了一壺涼茶。

展開報紙，繼續誦讀隨下的少年中國說。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潛龍騰淵，鱗爪飛揚.......”

文風慷慨激昂，令人心潮澎湃。

“快哉快哉，小二，酒來......”

美酒如水一般灌入喉嚨，酒杯摔于地上，仰天長笑。

笑著笑著，兩行熱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相似的情景，在兩京的茶樓不斷地上演。

茶樓的掌柜望著放浪形骸的人們和逐漸見空的庫存，笑得如彌勒佛一般。

大手一揮，說書人今日的熱茶全免，余下客人的酒水八折。

兩京的國子監監生和府學儒生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嘴里吟哦著。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大明少年，與世無雙。”

細聲誦讀一遍覺得不過癮，仕子門扯開嗓子又嚎叫一遍。

少年人的風采肆意飛揚，胸口經久不息。

然而，東林黨的幾個人卻不滿意了。

“簡直荒謬！”

錢謙益狠狠地把時報甩在地上。

剛看時報時，開頭的皇帝登基演講和少年中國說，還令點頭稱贊。

但后面的后金秘史部分，用白話文描寫，顯得香艷無比，極其下流。

還有最后的商家廣告，滿紙盡顯銅臭味，有辱圣人斯文。

錢謙益又把報紙撿起來，拍在桌上，聲嘶力竭道。

“守履兄，你看這后金秘史，你看這商家廣告，簡直就是販夫走卒的粗野之文。

實在有失皇家的體統，今上怎可如此胡亂。

我輩既為圣人子弟，熟讀儒家經典，豈可坐視今上誤入歧途。”

王守履捏著額下的短須，沉吟了一下。

“陛下將自己登基演講和艷文并列，的確有失皇室臉面。

明日我等齊齊上書，勸阻陛下停辦時報。”

是夜，崇禎在翻閱駱養性呈上來的密報。

如今的錦衣衛經過兩人的整頓后，面貌煥然一新，偷雞摸狗之徒全被逐出去。

崇禎還令錦衣衛除了日常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外，還要從事參與收集民情和軍情工作。

聽聞后金在京城撒下了不少探子，自己必須時時刻刻掌握北京城。

越是往下看，崇禎的笑容就更盛。

看來皇家時報第一炮非常成功，全城男女老少都在熱議自己的登基演講。

無數的富家子弟牽著名馬，當街搖頭晃腦地誦讀少年中國。

最令崇禎哭笑不得的是，今日北京城青樓的生意甚為火爆。

文人墨客、良家子弟、販夫走卒，呼朋喚友地涌入不同檔次的青樓，搞得京城的姑娘們苦不堪言。

后金秘史那部分，自己看了也不禁邪火猛起。

要不是顧忌還是國喪期，自己都想去坤寧宮找周皇后交流一番。

后金秘史的主編看是寫小黃文的一把好手，也不知盧九德去哪里找到這么一個寶貝。

找個時間見上一面，東林黨不是自詡為忠臣良子嗎？

到時小黃文往你等身上一甩，看你們還怎高高在上。

崇禎滿臉笑容地躺下。

然而，暗流在洶涌，明日將是不平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