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手中敲著竹骨扇,推開自家府邸大門,便見著了那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玄衣人。
“奕大劍仙,怎么有空……”
話未說完,玄衣人轉過頭來,白弦神情微變。
不過轉瞬,白弦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那竹骨扇已經指向他脖頸。
他眉頭微蹙,“你不是奕楓。”
可這樣貌氣質,又如此相似。
話音方落,陣法已起,在兩人腳下熠熠生光。
奕楓垂眸瞧了一眼腳下的陣法,“一息。如今聞晏已死?”
白弦眉頭蹙得更緊了,“什么一息?”
“鎖魂陣搭建的時間。”
白弦仔細想了想,剛剛從他起勢到成陣,確實是一息。
可如此他愈發摸不著頭腦了,“聞晏已死又是何意?”
奕楓此時也蹙了眉,神色擔憂,“我自后世而來,欲救三界,你須得幫我。”
白弦揮袖散了陣法,殺意頓收,院中又恢復成一片祥和之景,“救……三界?”
這劍仙莫不是被道心反噬魔怔了?
奕楓手中捏了個訣,腰間佩劍出鞘,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圈中展現出三千年后混亂的三界景色。
白弦愈瞧神色便愈凝重,“怎會如此。”
“其中緣由繁復,一時也難說清,只是皆因我而起,我卻不能了結。”
白弦道:“需要我來了結?”
奕楓搖了搖頭,“能幫我的人,我已經一道從人間帶回來了,只是需得在仙界尋個合適的容身之處,故來尋你。”
白弦點了點頭,來尋他倒是合理,只不過……
“找個凡人來幫你?”
奕楓蹙眉垂眸,“我等了三千年,只有她觸動了陣法。”
這倒是稀奇,可從來沒有凡人住在仙界的先例。
“那你的尋來的小幫手如今又在何處?”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他開啟六博棋盤將那人一并帶回來,可逆轉了光陰長河后,他忙著來尋白弦安排后續事宜,倒是將最重要的人忘了,奕楓微愣,抬眸看向他。
他如今只是一縷殘魂,啟動了傳送陣法后更加虛弱,臉色慘白不似活人,更別說滿三界去尋人了。
白弦擺了擺手離去,“懂了懂了,我去尋她,你在我這歇著便是了,奕大劍仙。”
人間雖不能與仙界相比,可也廣闊無邊,貿然一頭扎下去尋人實在難比登天。
白弦拎了兩壇子埋了許久的杏花佳釀到了庸塵宮。走得近了,院中早有侯著的小道童為他開門。
“師父在主峰,鶴霄上仙請。”
小道童細皮嫩肉生得可愛,白弦對他道了聲謝后便直直向最高的那處山頂而去。
白發老者正席地端坐院中,闔眸調息。
“斷塵仙君,許久不見啊。”
白弦將兩壇子酒放在兩人中間,拍開其中一個封口,酒香霎時逸散,白發老者似是有些驚訝,睜開眼,目光落在那兩個看上去無甚特色的壇子上。
“如此好酒,老夫今日是有口福了。”
白弦嘿嘿一笑,從法器中拎出兩枚玉盞,為兩人斟滿,“仙君快嘗嘗,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兩壇杏花釀,連我自己都沒喝過。”
酒過三巡,斷塵仙君神色愈發滿意。
“鶴霄上仙今日到訪,難道只為這兩壇子酒?”
白弦放下酒盞一拱手,“便知道瞞不過仙君,倒也不是什么難事,我欲尋個凡人,想借仙君浮世鏡一用。”
白發老者哈哈一笑,捻著須道:“好說好說。”
他揮手擲出一道仙力落入身旁潭中,潭中水被驚擾,一改平靜的模樣,浮光掠影,霧氣繚繞,如此幾息才漸漸安靜下來。
白弦抬手將仙力注入,人間的模樣便在眼前一一展現。
得了那凡人的下落,白弦便直奔人間而來,自半空望向山間,找了一圈才見到那白衣女子。
她穿著薄衣,走得極為艱難,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
白弦搖了搖頭,“只怕奕楓是自人界找了個傻子來。”
他解下自己的外袍,飛身像那人而去。
華闕抱臂走在風雪中,愈走便愈后悔,她不該離開那座廟的。
已經走了半刻,也未曾見到粉衣女子的影子。
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回頭的功夫,忽然身上傳來一陣溫暖。
她垂眸看去,竟是一件上好的狐裘外袍落在了身上。
“小丫頭,這么冷的天,怎么穿這樣少。”
一個頗好聽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她回身,見那人一襲赭色中衣,正負手含笑望她。
這外袍顯然是他的了。
“多謝,你……”
那人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手中一把竹骨扇唰地展開,“你所有的疑慮都有人會解答,你隨我走便是。”
大冬天拿把扇子,實在矯情。
華闕愣在當場,不知該作何反應。
如此靜默相對半晌,華闕終是忍不住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是誰?”
那人收了折扇,“在下白弦。承蒙各位仙門抬愛,愿稱我一聲鶴霄上仙。”
華闕眨了眨眼,倒也聽出了他話中重點,“上仙……”
白弦伸出了手,“隨我走,你會見到帶你來這里的人。”
華闕伸手握上他的,忽然只覺一陣輕盈,被帶著飛了起來。
“若怕便將眼閉上,從人間回仙界,要過云海和天門。”
御劍飛行的功法她也是見過的,她倒是不怕。
“你可知清云上仙?”
“我便要帶你見他。”
華闕一驚,“見他?”
白弦見她如此反應,也疑惑道:“怎么?”
“此人,可是冷心冷情,視人命如……啊。”
她話未說完便被白弦一扇子敲在頭上。
“從哪聽來的流言。”
雖不疼,可華闕還是下意識抬手捂上額頭。
“我親眼見到的,在人間,被他殺掉的那只大妖,有人叫他阿宴。”
白弦聞言蹙眉,竟與殘魂所言對上了,聞晏當真已死。
談話間兩人已經越過云海,入了天門,天門處有人對白弦拜下去,他只是微一點頭,將華闕向身后拽了拽,并未做停留。
他帶人來到一座府邸門前,輕一拂袖,府門便洞開。
白弦松開她的手,自顧自向內走去,“莫怕,奕楓需要你助他,斷然不會叫你落入風險。”
“需我助他?我能助他什么……”
華闕一愣,復又快走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