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 by橘子
2022.12.24
點上蠟燭的那一刻,房間的黑暗被短暫的驅逐。我隔著焰火靜靜地看他,心有靈犀的互相避開眼神,呼的一下吹滅了蠟燭,空間重新一片漆黑。
真奇怪。停電的夜晚沒有人想點蠟燭,也沒有人想用手機的手電筒照亮任何一處地方。
外面的萬家燈火不受影響,有人下班剛到家,和妻子短暫的擁抱,再笑著開始吃晚飯;有人站在車廂里搖搖晃晃的等待著下一站,手機偶爾才彈出一條信息,提醒著趕緊還這個月的信用卡;有人此刻心里難過的要死,還強撐著假裝微笑,云淡風輕的說:
“這么快啊?”
我嘗試著把手悄悄的挪向他,結果摸到了地上的酒瓶,很冰。于是繼續說:“不過你放心,一定包個大紅包。”
他很快的回復我:“年紀也到了。”
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著急了些。”
“當年也沒看你那么著急啊?”我說。
他沒說話。呼吸也沒停頓一下。就像我又一次在人群面前冒冒失失地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他冷靜的等著我自己意識到,以后都不會有人幫我處理這些事情。
早就意識到了,只是一顆犯賤的心總是蠢蠢欲動。
我并不在意沉默帶來的尷尬,甚至內心為此暗爽,正想著他應該挺難捱的,剛想開口緩解一下凝固的氣氛,他突然出聲了。
“大概是因為愛。”他說。
我聽出一點笑意和釋然,愣在那里。
一聲很響的汽車鳴笛傳進來,他像是意識到什么,撿起外套往外走,連句再見也沒說。
我先是發懵,接著一下子驚醒,急忙站起來,被酒瓶絆了一跤,踉蹌的摸向窗口。借著不明朗的燈光,我看到披著圍巾的女人和他擁在一起,身形與他相當般配。夜里剛下起點雪來,配著路燈打下來的光影,太過和諧,作為觀眾,我的眼淚非常配合的流下來。
上一次這種場景的主角,是我們,時間一轉十年,又有新的女主角。
我跟秦時勉談了5年戀愛,第5年我提出了分手。我記得當時秦時勉的樣子,他手里攥著求婚的戒指,眼角已經泛紅,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站著看我走遠,終于忍不住喊我一聲名字。我當然沒應,也沒回過一次頭。
秦時勉是個很固執的人,分手第一年他都不能聽到別人提我的名字,到第二年倒是能聽了,只是一聽就冷臉,第三年給我寫信,先是說我沒有眼光,最后結尾顧左右而言他的說他父母有些想我,第四年的時候也在寫信,信越來越肉麻,我一封沒回,之后就慢慢冷卻下來,年末下雪的時候說自己認識了新人,第五年他的信提到那個女孩的次數變多,年中的時候終于不再來信,但還在偷偷瀏覽我的社交平臺。
這么固執的前男友,我也只見過這一個。
我跟秦時勉大學畢業那年在一起的,只談了5年,暗戀了8年。高中時候課桌突然多出的巧克力和牛奶,長跑追著送水的志愿者,輾轉多次才打聽到的高考志愿,恰好的同一個專業,恰好的同一個社團,總是恰好的前后座,和很多人一起看的跨年煙花,偷偷看過去的眼神,慌亂避開的眼睛。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從小不愁吃穿,還有書讀,長大后遇到喜歡的人能夠做一場少女的夢,還能與喜歡的人談上5年的戀愛。
跟秦時勉分手當然很難過,但有時候,有些路,終究還是要一個人走。
他們大概是嫌天氣冷,很快上車離開了。踩過的地方,很快又被一層新雪覆蓋,又變得平靜和諧起來。
我先是很分不清自己的感受,臉上的每塊肌肉都在大膽的哭,哭的渾身發抖,鼻涕眼淚糊成一團,累了之后才分辨出那眼淚除了遺憾,也有釋然。
2017年12月31日晚23:30:46,東江大橋發生一起車禍,死傷各3名,死者是一名女士,年27歲。
還好秦時勉那時候不著急,不然死了老婆還不能升官發財,那該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