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放學。
某同學興奮發言:“太好了!我終于寫完了三張數學卷子!”
吃瓜一號:“什么?”
吃瓜二號:“他說什么?”
好兄弟一號:“是男人,就揍他!”
戰火從教室轉移到了走廊,八九個男生玩起了疊疊樂。
周梨把頭從卷子堆里拔出來,兩眼亮晶晶的看著旁邊的段秋:“段秋!吃不吃辣條?”
路過的洛朝陽看了一眼她:“垃圾食品會長痘。”
眼看周梨就要暴起,段秋立即給她順毛:“走,去吃辣條,順便再請你吃甜筒!”
周梨收拾好書包,氣鼓鼓地倚著自己的桌子,看著段秋慢慢悠悠地收拾著書包。過了一會兒,她像是想到什么,好奇的問道:“高老師叫你什么事啊?”
“競賽的事情。”段秋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突然聽到周梨小聲的驚訝道:“孫玥?”
她抬起頭,與站在門口的女生對視上。
孫玥背著書包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睛里似乎有一些復雜的情緒。
就這樣對視了幾秒鐘,孫玥轉身走向樓梯口,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周梨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小聲的嘟嘟囔囔道:“站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看起來怪嚇人的。難道今天二班集體春游一班?”
“秋姐,你好了沒?我快等不及了!”奇怪的感覺在周梨心頭只是轉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她揪了揪自己額頭前面的劉海,肚子及時的響了幾聲。
段秋拉上書包拉鏈,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秋姐帶你去吃金拱門。”
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周梨笑瞇瞇地攬住她的肩膀:“謝謝富婆!”
臨川一中和臨川一小緊挨著,平時一小開運動會的時候,運動員進行曲能透一中緊閉的玻璃。最痛苦的時候是一中考數學,隔壁一小下午定點放《喜羊羊與灰太狼》主題曲。
麥當勞和小賣部剛好處于臨川一中和臨川一小的交界處。
周梨費力從小賣部擠出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裝滿了春天的希望。旁邊幾個小蘿卜頭帶著羨慕的眼神看著她,段秋毫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沖她翻了個白眼,周梨打開黑色塑料袋,露出里面花花綠綠的一堆辣條還有飲料。段秋挑了罐檸檬茶打開,猛灌了一大口,然后比出個大拇指。
易拉罐剛從冰箱拿出來,冰冰涼涼的有點扎手,大夏天喝這個簡直人間天堂。
周梨沒急著喝飲料,先拆了一包棒棒牛,滿臉幸福的品味著舌尖上的辣味。
小賣部旁邊是公交車站,等車的基本上都是一班的人。周梨忙著把一塊魚豆腐放進嘴里的時候,低頭玩手機的洛朝陽幽幽地看過來一眼,好死不死的跟她對視上。
洛朝陽:“長痘。”
周梨暴暴躁躁:“要你管!”
剛把頭低下的洛朝陽把手機收了起來,周梨看著他沖自己緩慢的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我車到了。”
一輛綠色的公交車應聲停下,他跟著幾個同學上了車,在車窗處挑釁般地揮了揮手。
周梨:“……”拳頭硬了!
一直旁觀的段秋喝了幾口手里的檸檬茶,輕輕笑了起來。
孫玥站在車站后面,有巨大車牌的阻擋,段秋和周梨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手里拿著一本單詞書,盯著上面的某個單詞看了很久,女生的笑臉緊箍咒一樣在腦海里不停回蕩。
“你以為在競賽班就高人一等嗎?”一直看不慣她的女生和她面對面站在小樹林里,笑容中帶著一絲厭惡和輕蔑,“你就像一只老鼠一樣偷窺著段秋。”
周梨的咬牙切齒很快凝固在臉上。她飛快把塑料袋塞到段秋手里,欲哭無淚地說:“我看見我媽的車了!”
一直被踹在校服兜里的老人機嗡嗡的震動起來,她一邊沖段秋揮手一邊往車那邊跑:“老媽,我看見你了,我這就過去!”
段秋無奈的笑了笑。
握在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摁了一下手機上綠色的通話鍵,發現正好是周梨的信息:“藏好哦~明天找你玩~”
她其實也沒有藏的必要。
段母因為一個案子出差去了,一周之內不可能回來。就算是不出差,她也很少能在家里看到母親。
在公交車上滴卡的時候她才注意到孫玥也在這輛車上。兩人對視了一眼,又互有默契的移開視線。
段秋戴上耳機,隔著車窗向外看。街景就像靜止的膠片拼接在一起,飛快地被扯動著,天空從淺藍色慢慢變成橘黃色,玻璃上的倒影也越來越明顯。她看到坐在過道另一邊的孫玥,女生聚精會神的看著單詞書,緊緊抿著唇,像是在和那些或長或短的單詞搏斗。
孫玥小時候不愛學習,上小學的每個清晨都要演一出大戲。要么是發燒不能去學校,要么是肚子疼會傳染給別的小朋友,她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理由。
“上學一點也不好玩。”年紀很小的孫玥委委屈屈地說,“我也不想去學數學奧賽,我想去學游泳!”
往往這時候都會碰上段秋過來叫她一起去上學,生拉硬拽把她哄騙著跟自己一起去上學或者去上興趣班。
“如果我和你一起去上學,那我們就必須要做最好的朋友!”小孫玥威脅道。
小段秋眨了眨眼睛,露出兩個乖巧的酒窩:“要一直都在一起才算是好朋友。”
車站到了。
公交車緩慢的停下,段秋跳下最后一級臺階,仰頭看著沒有燈光亮起的那一層陽臺,再看向隔壁相同樓層亮著燈的陽臺,然后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沉默的走進樓與樓的間隙之間。
高樓投下的陰影被路燈驅散,人的影子被路燈拉長或者壓縮,只有一個黑色的輪廓,所有的情緒和真實都被隱藏。
段秋輸入密碼打開門,大聲的喊道:“我回來啦!”
感應到有人的走動,玄關的燈猛地亮起,把她的影子縮的很短很短。她摁開客廳的燈,趿拉著拖鞋把肩上的書包放到沙發上。
空蕩的家似乎顯得更大一些,沒有開燈的地方就像是一個又一個黑洞,蠶食著力氣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