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尹出去后,場中便只剩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士子了。
因為是各地選出來的,他們之間相互認識的也少。
偶有幾位熟絡的,也被分坐在幾處,恰如胡越,對如參商。
因為張府尹出去后,便許久沒回來,場中就愈發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寂靜氛圍中。
有些沒見過大場面的,已經開始東張西望,滿臉的焦急。
錢敬直不屑的掃視了一圈,發現竟然沒有自己熟絡的,不禁心生鄙夷起來,因而只是閉目養神,靜心等待府尹的到來。
既然那幾位老熟人不屑于參加這次的比試,那這次的第一,他錢某人就拿定了。
無論是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在這里氣定神閑,可其他人就沒有他這么隨意了。
等了太久,所有人都心生疑竇,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怕不是出了些什么變故。
這下就連原來那些較為穩重,也開始東張西望起來了。
但礙于場合,又是互不相識的諸地士子,也都只能把懷疑藏在心中,不敢與身邊之人多做交談。
這個場合也不是讓人隨便交談的場合······
但還真有些不知道是心性好的,還是說沒心眼的,直接湊到錢敬直的身邊問道。
“這位兄臺,你說這張府尹出去何事啊?為何突然又出門了?”
錢敬直雖然情商也不高,但他好歹不太愛說閑話,當即便白了這位仁兄一眼,什么也不多說。
任由他自己抓耳撓腮去了。
“哦,忘了自我介紹了,在下度正字周卿,合州人士,敢問兄臺大名???”
就在眾人都翹首以盼,把脖子拉的大鵝一樣,望向門口之時,張府尹和宅老終于帶著略有尷尬的神色走了回來。
眾士子見張府尹回來,都收回了視線,端正起妝容,擺出恭敬的神色。
張府尹這個時候也風輕云淡先說了一番客套話。
隨后目光瞥向身旁的宅老,吩咐道。
“宅老,對諸位才俊,公布我們這次要比試的內容吧?!?
宅老點點頭,行禮向前,取出一張卷軸來,顯然是早已經準備好的。
隨即又有兩名侍女前來,接過了卷軸。
宅老輕捋胡須,說道。
“這就是我們這次要比試的內容,請諸君來解?!?
隨著卷軸緩緩卷開,諸位士子都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上面的內容。
“這這,怎么會!”
“唉!”
“不該是此題???”
“唉,這題老朽無能矣!”
錢敬直此時仍在閉目養神,他已經聽到了外面人的叫苦,便想留給其他人足夠的時間,待最后無人可答時,他再站起來作答。
反正他有足夠的自信,在座的諸位,無一人能比得過他。
“怎么,在座的諸位,竟然無人能解此題嗎?“
宅老穩重的聲音響徹在樓閣之中,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寂靜,錢敬直以為時機到了,便隨口說道。
“讓在下來解此題!”
他蹭的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隨后微微抬頭,和宅老對上視線。
目光堅定,剛毅有神,如一柄利劍,有著一往無前的自信。
宅老微微一驚,暗道不好。
他認得這是錢家那位小子,此人往日里就有神童之名,讓他站起來,恐怕還真給解了此題。
他面色微變,沉聲問道。
“你真心可解此題嗎?”
“真心可解!”
“······好,那你來試試吧,莫要勉強···若是不行,另擇賢才也是可的?!?
“在下錢家子弟,必不辱沒家名。”
宅老一聲長嘆,心道這下麻煩了,他正絞盡腦汁的思索著如何破局,便忘了關注場中錢敬直的表現,渾然不知錢敬直現在已經傻了眼。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卷軸上面的題目,嘟囔道。
“這···這···”
隨即他自覺失態,連忙閉上了嘴巴。
就在錢敬直閉嘴不語,抓耳撓腮之時,宅老終于發現他的異常,捋著胡須觀察起來,臺上的張府尹剛剛也是捏了把冷汗,看到現在錢敬直這副模樣,才終于是放下心來。
他端起身邊的茶水,悠哉飲起,全然不顧錢敬直的糾結。
宅老看戲看的差不多,終于笑著提醒道。
“錢郎君,你的破題之法,想的如何了?”
“學生先前所想之處,似是唐突了,現在想來驚覺有些不對之處,卻是解不得此題······”
宅老笑笑,打趣道。
“有些想法,便已經勝過常人了,不愧是錢家子弟,要不說來聽聽,也好啟發一番眾人?!?
錢敬直額頭汗珠大冒,連忙擺手道。
“不了不了,學生的錯漏,太過可笑,不好拿出來貽笑大方!”
宅老輕輕點頭,示意其坐下,隨后說道。
“國朝近來多事,缺務實經世之才,故而府尹才出的此策,正是為了選出能通術數軍務的奇才來。”
張府尹這個時候放下了茶盞,教導道。
“所謂算術,雖是小道,可畢竟在圣人的六科之中,恐怕是偏廢不得,諸位回去后,還得多加以學習才是?!?
在座的眾多士子,紛紛起身行禮,點頭稱是。
隨后張府尹,又默然不語,只是擺手,將宅老招了上去。
兩人之前雖然早就已經商量好了該怎么做,可這個時候仍然要裝些樣子出來,不然就顯得太假了。
張府尹是個實力演技派,宅老更是個影帝,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談,下面人都瞧不出一點異樣來。
等兩人商議過后,宅老又上前對著諸位士子說道。
“方前府君叫我上去,說這事雖是府尹早有打算,要選出些算術人才來,可聽說諸位亦都是些精通經學的賢才,如此退去,豈不可惜,因而決定特開兩科,一曰經學,一曰術數,諸君可在此論道,決出一個高低。等諸路再擇專才,解此術數之題,如此可并為兩科。”
諸位士子聞言大喜,都紛紛起身行禮,恭謝張府尹。
“多謝府尹恩德!”
隨后就另有其人按照原來的考題,先召開了經學比試。
而宅老親自前去督辦術數科的選舉,此次務必要把林登給選上來露露臉。
在他的親自督辦之下,也因為錢敬直這根攪屎棍的不在,懂算學的又少,福建路中再無人出來搶林登的風頭。
尤其是如黃家的那幾個說得上話的大家族,都一致推舉林登,共請他出面,為福建路贏得這次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