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水與天山7
- 尋邈
- 大魚菲爾
- 2148字
- 2024-05-26 21:14:23
我醒來那時,天邊的太陽已然搖搖欲墜,余暉透過木窗撒在我的半邊臉上。
我們探討了很久,最后提議去一趟泉州。
家祖既然想把玉環的事瞞了下來,必然不會讓當年那些知情人長存于世,而現在唯一線索只有這個馮夜玉。
馮和一支的族譜上記載著他的事跡,那么他的祖上可能和馮夜玉有著不一般的關系。
無聲息的清風進來,冷得我突然哆嗦了一下,這才發現屋外的月亮升到了半山腰。
于是我便在那里住了一晚。
料峭春寒,讓山上的夜晚顯得愈加幽冷。
我抖了整整一夜冷氣,看窗外的海棠落了又落。
裹緊被褥,我反復在腦海里回想白日馮谿生所說的話,后知后覺這座山的神秘之處。
我以前一直不信什么牛鬼蛇神,可是經過多年野外工作,漸漸的,我對這個世界生出了不一樣的敬仰之情,直到那天,我更加確信了這個世界存在超出了人類認知的東西。
觀雨山就像是一個中樞站,它不僅指引著那些亡靈回到歸屬,也保護著它們不受侵害,而那位老者可能是這個‘中樞站’的‘負責人’,只有處于靈魂狀態才能與他相見。
翌日,臨走前,馮谿生對我說:‘元兄,原諒我不同你下山。無體的日子太過煎熬,這里的日子于我而言很自在,你且不用擔心。元兄,保重,祝君遇赤誦,見芳菲。’
我拜托以游醫自稱的友人替我去泉州打聽消息,從春天等到晚夏,烈陽曬枯了屋院的月季叢,友人一手牽著瘦馬,一手搖著蒲扇停在路口的苦柚樹下。
我連忙迎他進屋,給他倒了杯涼茶。
他咕嚕著喝了好幾口,歇了一會兒才恢復神氣。
他說:‘我聽你的安排,先在馮府附近找了個客棧住下來。
后向當地人打聽了馮氏支堂的所在,在那里我見到了一個婦人。
她穿著樸素的服飾,一眼望過去,最值錢的可能是發髻上綰的那枚銀簪,可上面的手藝我只在宮里面見過。
我拿著香火走近的時候,她身側的丫鬟蓄勢待發,頭上的瓦板也略微松動,我故作鎮靜地慢慢靠近,在堂前磕了三響后,才把請香插進牌位面前的紫爐中。
我轉身欲走,那個婦人叫住了我:‘可是尋有鶴?’
見我沒有說話,那婦人又說:‘有鶴如果知道他的朋友來看他,他一定會好很多了。’
我隨她一同上了馬車,車子停在掛著‘馮’字的宅邸,門前站著兩三人,為首的男人看年齡接近不惑。
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先下車,我便聽見男人憂急的聲音:‘夫人,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啊,你讓為夫好是擔心啊!’
我隨后跟上,男人看見我下車,一臉警惕,問:‘您是?’
婦人連忙先行開口穩住他的情緒:‘他是有鶴的朋友,我帶他來看看有鶴,也許能讓他開心點。’
男人面色含歉,帶我進屋。
這個男人就是這家的家主——馮政,馮和的父親。
而馮有鶴則是他的二兒子,名仁,字有鶴。
和你所說的一樣,馮仁得了很重的病,請了宮中的太醫看過后也回天乏術。
我打扮好出現在馮氏祠堂,他的母親看衣著很自然會把我認成是為馮仁祈福的好友,畢竟府尹大人的二兒子得病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泉州了。
我見到了馮仁,瘦得皮包骨頭了。他面如菜色地躺在床上,虛弱地抬起手臂邀我坐下,我感覺如鯁在喉。
他已經認不出來我是不是他好友了,只是看著衣著裝扮覺得親切,便叫我阿瀾。
‘阿瀾,我感覺你變黑了。’
‘哦,燈熄了。’
‘阿瀾,幾日不見你怎么長這般高大了?’
‘抽條了。’
‘二十好幾還在抽條啊?真是新奇。’
‘嗯。’
‘阿瀾,陪我下會兒棋?’
我把桌子移到床前,把白子放在他的跟前,他看了一眼,沒有動。
哦,差點忘了他動不了了。
于是我一手落黑子,一手按他指示落白子。
他幽幽開口:‘阿瀾,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我以前是什么樣的?’
‘呃……就是不像今天一樣。’
‘那可能是你記錯了。’
‘真的是這樣嗎?’
‘嗯。要下哪里?’
‘那里,啊啊,對,就是那里。’
我們不知道對弈了多少場,最后他望著床頂,笑著嘆氣:‘阿瀾,好懷戀我們以前念書的日子啊,早知道當初我就好好學習了。’
‘別懷戀。’
‘阿瀾,其實你知道嗎?我最放心不過的是恣意,你代我給她寫封信好不好。’
‘不好。’
‘阿瀾……。’
我捏了捏眉心,鄭重其事地說:‘我是說等你好了,自己親自去給她說。’
馮仁睜大眼睛看著我,只是短暫片刻,便自嘲地笑出聲:‘阿瀾,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說起了玩笑話,我也很感激走之前還能見到你這般摯友。阿瀾,不用這樣,我其實早已經接受了。’
我把你給我的那塊玉石放在他的手心,把你說給我的話傳達給他聽:‘你把這塊璞玉放心口位置,任何人問你你都不要拿出來,這是救你命的關鍵。我這次去了趟西邊,遇到了個奇醫,向他討要了些草藥,煎以服下,日日兩次,萬不可斷。’
‘阿瀾……’
‘如果你還想娶楊恣意的話,就聽我的。’
馮仁眼眸微瞇:‘你不是阿瀾。你是誰?’
‘好人。’
我把你給我的草藥交給了馮夫人,讓她暫且保密。
她激動地差點給我下跪,我連忙扶住了她,并告訴她三日之后再來。
臨走前我對她說:‘馮夫人,有鶴的屋子著實太陰冷了。’
三日之約那天,我看到馮仁果然被轉移到向陽的屋子里,打開窗扉就能看見湖水,連周圍都裝點了各式花木。
我還是穿著上次那套服裝進去,看他面色紅潤了不少,替他把了下脈,已經沒有上次那么嚴重的肝腫脾虛了。’
他說到這里,抬眼看著我,說:‘我怎么不知道你在醫術之面有如此天資啊?話說我行醫多年,就幾乎沒有見過你給我的那些草藥,其中一兩棵好像是百年難遇的存在,我只看見過我師傅采到過一次……’
我連忙打斷他的話:‘這個嘛,可能是巧合吧,好了,繼續說吧。’
‘巧合嗎?我怎么沒有這樣的好運啊。好吧,我繼續,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