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云生在旁人看來就像失了魂，沉默不語。周清清在光環上預約了一輛出租車，不到一分鐘，一輛銀白色的懸浮車就平穩地停在周清清面前。車門自動打開，周清清牽著安云生的手坐進車內。

“歡迎使用安朵朵出租服務，乘客已上車，目的地：新天地小區2號出口，全程預計11分鐘，請乘客坐穩扶好。”

安朵朵出租公司的人工智能的聲音從前方儀表盤傳來。接著那溫柔磁性的男聲對周清清提出建議。

“周女士，監測到您身旁的男士精神狀態不太良好，是否需要更改目的地，前往醫院？”

“云生，要不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就是太累了，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周清清還是一臉擔憂，但看到安云生搖頭拒絕，周清清也不好強求。“那…好吧，我聽你的。不需要更改。”

“尊重您的要求，車輛即將啟動。”

銀白色懸浮車無聲啟動，瞬間加速到最大時速，如一道銀白色火箭沖天而起，迅速到達半空中的預定軌道，朝目的地進發。

像這樣的銀白色流星還有不少。懸浮車在高樓大廈間快速穿梭，它們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仿佛是城市上空的流星。這些車輛在高樓的間隙中靈活地穿梭，有時緊貼著摩天大樓的玻璃幕墻，有時又在狹窄的空中走廊中快速通過。它們的速度極快，但行駛平穩，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顛簸，為乘客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出行體驗。

“云生，出太陽了。”

周清清拍拍安云生的肩膀，指向車窗外。

安云生順著周清清的指向看去，陽光刺破那半邊天的層云，任意揮灑，路面上、樹葉上、摩天大樓上、半空的車上、每個鮮活的人臉上……到處都是熾熱的光，熾熱的喧囂、飛飛揚揚……安云生像是明白了什么，頭向后仰，目光閃爍，被周清清牽著的手更是握緊回應著她。

周清清靜靜地靠在安云生肩膀上，她希望這段時光永遠靜止下來該多好啊。她會永遠陪著安云生身邊，永遠……

車輛停在小區門口，安云生卻不想這么快上去。

“清清，陪我到河邊走走好嗎？”

“好，但…你…現在真的不需要上去休息一下嗎？”

“不，不用，陪我走走就好。”

兩個人牽著手，在家后邊的河道旁就這樣安靜地走過一段路。安云生停下角步，看向不遠處，幾個孩童正在河邊玩水，嬉笑聲卻是驚起旁邊的釣魚老人的浮漂，上下擺動，老人連忙提竿，一條巴掌大的魚兒拉出水面，濺起幾點水花。

“清清，你說，我們多久沒這樣手牽手散步了？”

周清清想了想，半嘟著嘴，“好像……快一年年了吧。我們搬來這邊后，好像都沒一起散過步了。”

“嗯，是我的錯。以后…我會多陪陪你。”安云生拉過周清清，將她擁入懷里，鼻子里傳來她頭發的味道，有種橙子皮的清香；又像是秋日正午后躺在別院的竹椅上，金燦的樹葉間拂過風的味道。安云生思緒飄遠，回到了他和周清清確定關系的那天午后，周清清躺在他大腿上睡去，口水沾濕了他的褲子。

“傻瓜，你就是個大傻瓜。”

周清清踮起腳，對著安云生的嘴唇輕嘬一口后，臉蛋貼緊他的胸膛，傾聽那熱烈的心跳。

“嗯，我就是那個最愛你的傻瓜，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的小笨蛋。”

周清清能感覺到安云生那熾烈真摯的目光，點點頭回應道：“嗯嗯，小笨蛋永遠不會離開大傻瓜。”

午后陽光真好，不含蓄，引人暇想。

兩人散步到4點，一直走到河道盡頭，這條小支流到瀾洺江的匯入口。但二人卻沒什么疲憊，在匯入口欣賞了一番滾滾江水的劇目。

回到家中后已是黃昏，清清在廚房準備晚餐，安云生則是整理一下過幾天開學后要準備的教案，雖然可以攜帶隱藏式的同頻眼鏡，將教案載入到同頻眼鏡中，輔助教學。但安云生并不喜歡這樣，他大二時協作郝頭修訂并重錄《東燕通史》的任務就是當引導人，給觀眾介紹東燕的不同歷史事件。當時他就不喜歡使用同頻眼鏡，更喜歡自己強記下所有內容，在安云生看來，記在自己腦子里的才是真的，需要時隨時能拿出來用。

郝頭對此還說自己比他還老古董，還用著上個時代的教學法。安云生并未反駁，只是聳聳肩，一笑而過。因為郝頭也從未用過這東西，學校里絕大部分老師都不怎么用這東西。設備、儀器、教具都會過時，但知識不會，充滿知識的人也不會。

手上的光環閃爍，提示他有人給安云生發來新消息。安云生點開一看，是師兄發來的視頻。

“喂喂…聽的清嗎？好了，話不多說。飛船上的空念師將會在十分鐘后撕開一道口中，我們每個人只有5分鐘的時間記錄告別視頻，然后跟著求救信號一發送出去。我的時間不多。郝頭，云生，當你們看到這個視頻時，我…可能…回不來了。”

安云生看著面前這個強忍著淚水的師兄投影。外面的清清也聽到了動靜，趕過來發現是師兄的最后一段影像，連忙坐到安云生身邊，陪著他一起。

“我…我…才27歲啊…嗚~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我當初就不應該報這個半陽星旅游團。嗚~”

面前這個男人終將還是哭了，就像他說的，他才27歲！他的大好才華卻無處施展。

“云生，師兄…他……”

周清清像是也被感染，抱著安云生流淚。

“我……我好像真的…要死了。不，不…我現在還活著，還活著！”梁星強行安慰自己，擦干眼淚，強迫自己笑。

“郝頭，前幾個小時，我還說，你的忽悠對我不起作用，你應該去忽悠師弟，這下沒想到，老天卻給我開了個大玩笑。我突然又感覺自己好像沒什么沒完成的事，又覺得好像沒什么遺憾了，但我這心里，卻有少了什么。說不清，道不明。”

“云生，我原本還想著給你傳授傳授給學生上課的經驗，但這下卻是沒機會了，這下可好，你一周就只要上一節，其他時間大把的時間瀟灑，比我當初研究生那會舒服多了，舒服多了……可…可…我這心里…怎么就怎么…不舒服呢…不舒服……”

梁星變得語無倫次，狂躁地用雙手抓撓頭發。但很快，他便安靜下來，眼里有說不出的落寞，嘆了口氣，一臉憔悴樣。

“哎，我梁星這一生，從燎爐之家起就被周圍人稱為天才，過目不忘，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第一。本來我還幻想著在【神啟】日覺醒什么絕世天賦，然后跟大多數前輩一樣在[遺境]里大殺四方，又或者在【門境】中為人類聯盟開拓出一個新世界，又……唉，但老天跟我開了第一個玩笑，我就是個普通人！”

“后面，高考前幾個月，我收到了江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艾澤冕下發掘了我在歷史方面的天賦，我又保送成了研究生。”

“馬上我就畢業了，本以為我能大展宏圖，跟著某個大公會攻略一個個歷史類[遺境]，然后揚名立萬。可是…可是，天妒英才啊！”

“好了，我時間不多了，如果我真的會不來了，請將我的遺產50%捐給我出生的燎爐之家。20%贈予郝天聞，郝頭，我只能來世在做你學生了。20%贈予安云生，云生，小師弟，這可能是最后一次這么叫你了，以后我就沒法帶你玩了，好好跟著郝頭學，別看他人小，但本事可不小。你最好像古人一樣，跟清清生個兒孫滿堂，這就當是我提前給你們兒女的滿月酒酒錢了。還有10%捐給江南大學歷史系獎學金基金會。”

“以上我所說的話一切真實，立的遺囑已通過我本人的同意，具有法律效應。”

隨著最后一句話說完，梁星的投影徹底消失。周清清在安云生懷里哭個不停，哽咽道：“師兄……”

安云生輕撫著周清清秀發，眼里也閃爍著淚光。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