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皮越來越重,每次我想閉上眼睛的時候,頭就會傳來一陣劇痛,我只能痛苦地翻個身,抱緊自己。
這半個小時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世紀那么長,我痛得麻木,手指甲已經翻了,我沒力氣撞死自己,一直在摳著地面,我不知道我翻了幾個手指甲,只知道我自己手里捏著一個。
燈泡突然滅掉了,我的眼睛猛地陷入黑暗,要是換以前我現在估計會感到害怕,但是現在的我只希望有個什么東西能從黑暗中沖出來給我一下,把我弄死。
周圍沒有動靜,只有我自己在地上蠕動摩擦發出的聲音。頭已經不會再痛了,等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心里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
我試著扶墻站起來,但是似乎又碰掉一個指甲,我一頓,指尖開始發抖,我把手放到面前,想看仔細些,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我很執著于知道我到底還剩幾個指甲。
突然燈泡又亮了起來,似乎更亮一點了,我走到燈泡下面把手舉起來,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手,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指甲片,想把它貼回去。
角落里傳來一點什么聲音,我沒有理會,我在專心貼著自己的指甲片。
“這就瘋了?”好像是之前那個人。
我抬起眼睛看著他,我的頭還是一陣陣的痛,我不想說話,只覺得喉嚨緊,只要說話就會有撕裂的痛感。但是我還是搖了頭,證明我還沒瘋。
他的手里提著什么東西,我低頭看了看,其實這個東西就在我的面前,被他的手電筒照得很亮,但是我的腦子還是反應了很久。這是一個醫藥箱。
“怎么,你要給我包扎?”我動了動嘴唇,終于說出話來。
他點了點頭,手電筒往上一抬,照著自己的臉。我其實也沒多期待能看見一張人的臉——我的意思是,這種能用個花花綠綠的塑料袋把自己腦子套著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就給我看見他的臉——所以我的目光沒有馬上隨著手電筒移動,還是看著醫藥箱。
“是的,要帶你去個地方。”他說話突然變得文質彬彬,好像之前那個拿錘子把我膝蓋敲碎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嗎?”我看了看他的臉,是一張純黑色的面具,黑到反光的那種釉面,眼睛那個地方就是兩個細長的彎月,看起來很壓抑。“你這樣怎么呼吸?”我問。
他輕笑幾聲,其實這種聲音會是我喜歡的那種翩翩貴公子的那種聲音,聽起來又有點魅,他笑得好像隨時能輕易弄死我一樣,笑了幾聲以后,他頓了頓,說:“為什么這么說我有精神病?”
我本來心里是期待著他會告訴我他怎么呼吸的,沒想到他問這個,一下就不想說話了。
看我不說話,他晃了晃手里的醫藥箱,說:“玩個游戲吧,我問你問題,你來回答,一個問題包扎一根手指。”
我把自己的手舉起來對著燈泡,數著還有幾根手指是好的,他突然就笑,伸出手把我的手拉過去,他把手電關掉直接丟在地上,打了個響指,突然我們的頭頂就變得很亮,我一下閉起眼睛,覺得眼睛有一陣刺痛。
“先回答剛剛那個吧。”他說。
我瞇起眼睛,一點一點睜開,轉過頭看著他。他湊近仔細看著我的手指,不知道為什么,他發出了一點憐惜的聲音——就好像在路邊看見一只瘦小的流浪貓心里覺得好可憐而發出的那種嘆息一樣——然后他很仔細小心地給我消毒。
“你是個變態吧。”我說。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瞥我一眼,我覺得應該是有的,他手上的動作不停,我臉上的表情被疼痛一點點喚醒,我皺著眉,現在在充足的燈光下看我的手真的很慘不忍睹,有的指甲剝落了,有的歪著的。
“隨你怎么理解,但是你要給我理由。”他說。
“我要是能給你理由,不就表示我能理解你的行為了么,就是因為我不能理解你的行為所以我才說你是個神經病,變態。”我隨便亂說著,眼里只有我的手。
他似乎是贊同,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已經處理好我的一根手指了,他包扎得很仔細,他捏著我另一根手指,說:“第二個問題,你是誰?”
我笑了,說:“你是想跟我討論人生哲理?是不是下一個問題就是我要到哪里去?”
雖然我沒回答,但是他還是繼續給我處理傷口,沒說話,似乎就在等著我回答,只是我能感覺到他下手更重了,本來已經不流血的傷口流出血來。
“行行行。”我咬牙,“我叫喬封。”
“第三個問題,你認識喬三嗎?”
我頓了頓,腦子的疼痛已經被手指的疼痛替代了,我現在還算能比較清晰地思考,再加上他突然說出的我爺爺的名字,我幾乎是強迫自己的腦子清醒過來,不再是那種滿口胡說八道隨口亂說的狀態。
“你認識我爺爺?”
“哦,是你爺爺嗎?”他把帶血的棉花丟在地上,“好吧,第四個問題,你認識喬三嗎?”
我心想著你自己剛剛不是也說了嗎,所以我不想回答了,只是看著他。
他手上沒停,好像也不打算問了,他輕輕偏了偏頭,手上的動作停下,我有點警惕地看著他的手,只要他手上一有什么動作我就把我的手收回來。
“問早了。”他說,“不應該現在問的,你忘掉。”
我皺著眉:“你以為是擦橡皮擦呢?”
他看了看我,蹲下從醫藥箱拿出一個針管。說真的現在老子看見這些東西就害怕,你根本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這東西注射到身體里會怎么樣,每次我被人強行注射的時候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即使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是你他媽能不能換點別的東西?”我掙扎著想躲,可是這個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力氣卻很大,而且沒給我反應的時間,根本不管是不是能注射,幾乎是扎進來就把藥物推進來了。
“這是在給你準備驚喜。”他說著,我就覺得腳下一軟,眼前開始看不清了,接著我就開始往下倒,不過被他的身子擋住,倒在了他的懷里。
他媽的還不如讓我倒地上。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的手指已經被處理好了,我在另一間屋子里,坐在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坐墊是軟的,有燈打在我的頭上,直直照下來,我抬起頭,對著燈看我的手,不得不說他真的包扎得很仔細,繃帶包裹著我的手,我感覺指尖有點涼意,看起來我的手并不臃腫。
我收回視線,發現我的前面是一道鐵柵欄,和牢房那種很像,我有點緊張起來,就怕里面突然放出個什么猛獸把我撕碎。
我沒有被綁住或者是什么的,我處于一個相對自由的狀態,在我的腳邊還有一個手電。
我猶豫了一下,撿起手電對著那邊,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打開手電看看,手指按在開關處摩擦著。我想著,心里一動,手不自覺地用了力,手電被打開了。
我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等我看見對面的東西的時候,我只覺得我渾身都冷了下來,全身上下的血液凝固,我身體僵住,腦子卻在瘋狂大喊這不是真的。
在我的對面,是喬三,他整個人用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面對著我,他是跪在地上的,但是他的上半身卻和下半身呈90度,并且他的上半身幾乎扭過去,眼睛看著上面,身下是一灘黑色的污漬。
他的身上穿過好幾條鐵鏈,腰兩側都有,看起來似乎有什么東西穿刺過去,是向下的,他的肩膀上也有這種穿刺,但是是從下往上的,似乎是他的上半身要倒下去,被鐵鏈拉著,變成了這種詭異的樣子。
我發起抖來,手電脫手滾到我的腳邊,我想站起來,可是我只感覺我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我想叫一聲他,可是我只感覺翻涌上來的惡心把我的聲音死死壓住。
突然喬三的眼珠動了一下,看向了我,我感到莫名的恐懼,但是我還是哆哆嗦嗦地站起來,走到柵欄面前看著他,他動了動身子,鐵鏈連接在一起的地方發出噼啪的聲音。
“喬封,快跑。”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