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回應林逸老舅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當然不是林逸動的手，他就算再氣憤老舅，也還做不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是林逸的老爹。

“姐夫，你干嘛？”老舅捂著嘴巴臉上還有些委屈。

“干嘛？打死你這個畜生！竟敢拿自己的女兒去換賭資，你他娘還是人嗎？”

“我……我也不想啊，我以為……，我以為我能贏回來的誰知道牌那么差。”

“還敢狡辯，我打死你這畜生，爹死后，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林逸老爹抄起板凳就要往老舅身上砸，林逸老媽連忙上前攔住。

一旁的舅媽和表妹則是在炕上默默垂淚。

沉重的呼吸在黑暗里異常的刺耳，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后，林逸老爹點起了一根煙，這才對著林逸沉聲開口道：“你小子說說吧，今天你敢對劉二狗那么說，心里肯定是有打算的。這錢，從哪來？”

林逸苦笑了一下，“爸，其實，我沒啥打算，今天答應劉二狗只是權宜之計！”

“那你個癟犢子不是在害我跟我們家的詩語嗎？”

老舅聞言一下子跳起了腳。

“那怎么辦？那就眼睜睜的看著詩語被劉二狗和他那蠢豬兒子帶走？”林逸一下子也怒了，朝著老舅憤怒道。

“孩子他媽，咱家能湊多少出來？”

林逸他老爹，沒有多說其他，轉頭對著林逸老媽問道。

“咱家就剩那筆準備給小逸結婚的錢，一共一千五百塊，全拿出來也不夠啊！”

“我去借，挨家挨戶的借。先度過眼前這一關再說，絕不能看著詩語這孩子往火坑里跳。”

老爹把煙頭踩滅，語氣堅定道。

“爸，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啥辦法？”

“進林子里，往深處走！現在只有這一條路才能在一個月時間里把錢湊齊！”

“不行！”

“不行！”

林逸老爹，老媽同時起身，異口同聲的反對道。

“那林子深處也是你小子能進的？你老王叔夠厲害吧？不也在林子里折了一條腿?我跟你媽就你一個孩子，絕對不允許你冒這個險！”

林逸老爹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說道。

“你爹說的沒錯，馬上就過冬了，那林子里又冷又危險，上次讓你胡鬧過一回了，你還想往深處走，絕對不行！”

林逸老媽同樣附和道。

“爸、媽，我當然知道林子里危險啊，可這現在是唯一的辦法。”林逸無奈道。

“錢的事有我們大人在，不用你操心，你老實的在家呆著。”

老媽冷著臉，在林逸印象里她很少說話這么強硬。

接著，老媽扭過頭，狠狠剮了一眼老舅，怒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爹當年沒的時候，怎么沒把你這個混蛋玩意兒一塊帶走？”

又安慰了舅媽和詩語一番，說錢的事她會盡力想辦法，然后一家三口就回了家。

林逸推著自行車，跟父母并肩，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明天我去找老二老三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實在不行去趟沈陽找大姐！”

月光下，老爹皺著眉頭，對老媽說。

“老二老三兒子也都沒結婚呢，這錢不好借啊。你大姐那，當年離家出走，估計現在心里頭還有刺呢，這么些年沒聯系，你就別去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咋辦？”

林逸老爹有些發脾氣的吼道。

林逸和他老媽沒說話，他們知道，他老爹不是在對他們發脾氣，他是在對自己發脾氣，對自己的“無能”發脾氣。

這讓林逸心中倏然對他老爹產生了一種憐憫。

那是一種作為家里的頂梁柱，在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卻在自己的妻子孩子面前，赤裸裸的顯示出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情感。

一家三口就這么無聲的往前走。

快到家時，林逸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爸，媽，你們讓我再進林子一次吧，我不是在逞能，我有把握能在里面打到好東西！”

“把握？什么把握？從小到大你跟你那廢物老舅沒啥兩樣，不準去！”

老爹毫不留情，絲毫沒有顧及林逸的自尊心，用著近乎“吼”的方式對林逸說道。

平常林逸被他老爹教訓時，他老媽總會在一旁辯護幾句，這一次卻也反常的沒有作聲。

林逸知道他們的想法，他知道他們想用這種刺痛他自尊的方式阻止他進山。

但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不懂子女的，就像子女也不懂父母那樣。

這樣的方式只會愈發激發孩子的逆反心理。

于是林逸第一次用著跟他父親同樣的方式吼了回去：“少在這里看不起人，這大山我一定進！”

說完，他一踏腳板，跨上二八大杠，自己一個人先行回了家。

“反了你了小王八犢子，明天我就把你鎖在家里，敢踏出去一步我就打斷你的腿！”

林逸老爹指著林逸的背影繼續訓罵。

兩世為人，并且也為人父母過的林逸當然不會還有什么逆反心理，他用著父親的方式對父親回擊，是想告訴他，自己要進林子的決心。

……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剛擦亮，林逸趁著他爸媽還沒起床，就出了門。

咯吱窩下夾著酒，林逸又往老王叔家趕。

昨天林逸為啥說一個月內湊到錢的唯一法子就是進林子？

主要是林子里經過成千上萬年的積累，物產豐富，各種珍貴的動植物都扎根其中，運氣好的碰上一星半點的，一夜暴富不是夢，自古以來這樣的案例不在少數。

但這玩意兒危險不說，還需要極好的運氣，概率大概跟買彩票中頭獎差不多。

可林逸為什么這么有信心，因為他是“過來人”！

他記得很清楚，大約在85年的時候，也就是兩年后，他們村里的吳老二在離他們村子兩百多里外地林子深處挖到了一顆百年一級野山參，當時被縣藥材公司買了去，當場賣了一千九百多塊。

這事上了報紙，還在當地掀起了一陣挖參潮。

挖到參的具體位置和環境當時吳老二在被報紙采訪時都講了，林逸隱約還能記得大概方位。

所以，他這次進山就是為了這株野山參而來！

但前面說了，林子里未知情況太多，實在太危險，哪怕林逸兩世為人趕山經驗已經極其豐富了，可一個人往深處去的話，活下來的概率很低。

所以，他得求助世世代代以狩獵為生，在嚴酷的環境中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創造出狩獵文化的鄂倫春人。

也就是老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