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自由的可能
- 以鬼之身
- 赤壁紅崖
- 4283字
- 2023-10-01 07:09:54
“怎么回事?”
公孫依依之母劉澹感到馬兒嘶鳴不止,皺眉問到。
無論車夫如何用力揮舞著鞭子,即使馬屁股已經被抽腫,也依舊無法前進絲毫。
“算了吧,山莊也不遠,我們再往前走一陣就好。”劉澹有些看不下去,便出言建議道。
“夫人,這畜生不能慣著它來,打一打就老實了。”說著,車夫愈發奮力的揮動著手中的馬鞭。
“死畜生,快點走!”車夫心情急切。
“別打了,我來看看。”歐陽靖遠自然知道馬害怕什么,青面鬼殘留在道路上的氣味只要是嗅覺稍微靈敏一些的人類,都能聞得到,換成比人類嗅覺靈敏千倍的馬,對于青面鬼的氣味更是洞若觀火,那是獵物對于強大捕食者的恐懼在作用。
“靖遠,你這是做什么?”趙懷云看到自己兒子從馬車上跳下,不解的問到。
沒有答話,少年徑直走向高頭大馬,輕輕拍了拍馬身,一抹黑氣藏在他的手心,趁機鉆入馬身,高頭大馬立刻安靜下來,開始默默前行,也不需要車夫繼續鞭打。
在所有人看來,歐陽靖遠只是拍了拍馬,隨后它就安靜下來,然后聽話的往前走。
事實上,從今往后,車夫再怎么用力鞭打,這馬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因為它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和恐懼了。
“怎么做到的?能教教我嗎?”段司門的羨慕之色已經溢于言表,這是一位蠟黃皮膚的少年,不同于富家子弟統一都是白白凈凈的皮膚,因此他也經常被陳連勝帶著一群小弟嘲笑他根本不是他父母親生的,只是從大街上撿來的野孩子。
為此段司門一怒之下和陳連勝打過幾次,不過每次他都是被揍的一方。
歐陽靖遠沒有理他,一言不發回到車上坐在原來的位置側頭望著窗外。
接下來一段時間,也不需要車夫吆喝,拉車的馬,自動按著歐陽靖遠腦中設想的路線往前走著。
“恭迎上官夫人以及各位貴客!”
馬車還沒到山莊,前方便已經是烏泱泱的一大群人提前出來迎接。
以一位須發灰白的棉衣老者為首,見到馬車駛過來,急忙命令身后的下人們站在道路兩旁,不要妨礙了馬車前進,彎腰行禮,而自己,則是健步如飛的奔到馬車旁邊,最起碼在跑步方面,這老者比很多年輕人都強得多。
在見到馬車的那一刻,跑的就沒停過,到了馬車這邊,居然還能大氣不喘而又不失禮數的向馬車上的貴人們行禮。
“見過上官夫人、歐陽夫人、公孫夫人、段夫人、褚夫人。”老者站在馬車旁邊低頭彎腰行禮,態度恭敬至極,先后順序,都是極有講究的,先是身為主家的上官家,之后的身份地位從高到低,依次行禮。
“有心了,陳飽,勞煩你費這么大心思出來迎接。”上官夫人扶起簾子,丹唇微啟,輕聲說道。
“夫人太抬舉老身了,這是上官家的莊子,老身不過是莊子里的一名小雜役,能出來迎接夫人以及各位貴客是老身的榮幸。”
……………
此時外面正是是寒冬臘月大雪紛飛,莊子內卻是溫熱宜人,雪落于地,沒一會兒便化作雪水。
幾位長輩都沒有聚一聚的意思,只是各自囑咐著自家孩子在莊子內玩的時候小心一點,天黑之前務必返回,同時反復叮囑陳飽看著點,別出什么閃失了。
倒是儲宗政和段司門玩心大發,要陳飽帶著他們離開莊子去山中獵狼,上官揚則想在莊子里人少的地方四處逛逛,公孫依依依則是堅定不移的跟著歐陽靖遠,歐陽靖遠想去尋找青面鬼的下落,早在他還沒出天京城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感知到青面鬼了,不過在此之前,有些事他必須確認一下。
“老頭,莊子這兩天可有外人進來或者內部人員失蹤?”歐陽靖遠隨手折了一支臘梅,在手中把玩著。
“歐陽少爺的意思是?”陳飽經營山莊多年,察言觀色的功夫已經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地步,可縱使是他,一時間也想不通這十二歲的少年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莊子內有沒有什么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歐陽靖遠自然不可能告訴陳飽莊子里面正潛藏著一只食人鬼。
老人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歐陽少爺一提醒,老身就想起來了,老身記得昨天給小六安排讓他負責打掃少爺們負責下榻的宅邸時,他還很不樂意,老身記得他平時既吃苦又耐勞,無論做什么都是搶著做,但是能夠討好各位少爺的舒服活,這小子居然還不樂意去做。”
“還有還有,負責打理花圃的破耳、費二已經兩天沒見人了,負責鑿冰燒水的老驢子從昨天起也沒見蹤影。”
“還有別的嗎?”歐陽靖遠問到。
“沒有了,老身斗膽問一下少爺這是想要做什么?”陳飽弓著腰搓著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歐陽靖遠一樣高。
“那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不用跟著我。”少年頭也不回的離去。
“可是少爺,夫人叮囑老身不能讓您有任何閃失…………”陳飽不遠不近的跟在少年后面,面色恭敬的低頭說到。
“我讓你別跟,你就別跟。”少年側頭掃了陳飽一眼,眼中的冷冽讓老人感到脊背發涼。
“……老身知道了,少爺隨意逛就是。”陳飽站在原地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恭敬的說道。
五個小祖宗,任何問題都不能出,否則他們的長輩一定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既然是歐陽靖遠自己要求的,陳飽也只能由著他去。
隨即,陳飽感到壓力陡然輕了一截,只剩下三個,照顧起來就輕松多了,不過他還是低估了段司門和儲宗政的整活能力。
“陳爺爺,我和段司門又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獵狼算什么,要獵,就去獵熊,熊可比狼要強大的多,獵熊,這更能顯示出一個人的強大,上官揚也一塊來啊。”段司門和褚宗正異口同聲的喊到,兩人合力拉著陳飽往莊門外跑去。
“我……”看到他們都走了,上官揚只能選擇跟著儲宗政和段司門,畢竟比起這兩個,歐陽靖遠給人一種寒氣森森的感覺,讓少女本能的就感到一絲恐懼。
這可為難了陳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必須給這兩個祖宗當保姆,必須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們身邊,也幸好莊外別說熊,這么多年了他連狼毛也沒見到一根,這兩個小祖宗注定徒勞無獲,最后灰溜溜的返回。
莊內的路上,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因為繁雜課業煩悶而出門散心的學子,以及挑著擔子忙碌奔走的小販。
歐陽靖遠大踏步前進,公孫依依在他身后默默的跟著。
據陳飽所言,這個名叫小六子的家伙,極有可能與青面鬼產生了接觸,還有那幾個消失的,八成是被青面鬼悄無聲息的干掉了。
眼下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名叫小六子的問個清楚。
據管事陳飽所言,這座山莊的雜工住處比較偏僻,位于整座山莊的右上角。
整個雜工宿舍內部并不臟亂,反而異常干凈整潔。
“歐陽少爺,這就是小六子所住的房間了,人我們已經在著力找了,不用多久就會將他帶到您面前。”宿舍管事彎著腰神情恭敬的說道,由于陳飽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歐陽靖遠一到宿舍,管事就恭恭敬敬的上前來帶路。
小六子的房間與其他的雜工宿舍并沒有什么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里面彌漫著的一股淡淡尸臭味。
很明顯,青面鬼來過這個房間。
歐陽靖遠聳了聳鼻孔,坐在房間里默默等待著。
不一會兒,一個面容削瘦,面色發黃帶有黑眼圈的的雀斑年輕人滿臉忐忑的推開門,隨后靜靜站在歐陽靖遠面前。
“歐陽……少爺,您找我。”小六子小聲道,說話的時候左手緊緊握住右手手腕,低頭看著地面,神情緊張。
“說吧。”歐陽靖遠不斷轉動著手中的臘梅枝。
“說……什么?”小六子身體一顫,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你不是很擅長將事情埋在心底,將那東西的行蹤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擺脫那家伙。”歐陽靖遠冷冷看著眼前神色閃躲的年輕人,雖然對方比歐陽靖遠要大上幾歲,但在氣勢上,明顯就是兔子與獅子的區別了。
“真的?”小六子顫抖著跪在歐陽靖遠面前,雙手抓他的褲腿,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與詫異。
“放手!”公孫依依穿著一身華麗衣袍,俏臉一片冰寒,站在不遠處冷聲說道,看向小六子的眼光充滿不善。
“無妨,依依,讓他說。”歐陽靖遠擺了擺手,示意公孫依依安靜下來。
“兩天前,我第一次遇到它,起初我只是趁著沒人時候抱怨了幾句,結果它就這樣纏上我了。”說到這里,小六子的聲音已經帶上一絲哭腔,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訴說著。
“我以為它只是一個普通人,看起來骨瘦如柴,放到平時,連我都可以輕松打贏,但是它的力氣大的恐怖,這么瘦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種力量?”
歐陽靖遠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小六子,靜靜聽著。
“之后,它威脅我,要么選一個人替我死,要么我死,大人,我不想死!我怕死!第一天晚上,那怪物當著我的面,將破耳活生生撕成了好幾塊!好幾塊啊!隨后將破耳一塊一塊塞到嘴里吃掉!我想救破耳,但是我太怕了!我怕激怒那那怪物,一怒之下把我也吃了。”
“隨后緊接著,破耳的朋友費二也被那怪物殘忍殺害,接著就是老驢子不見了,不用想也知道他被那怪物吃了,我很怕,接下來就是我,請您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我想向周圍的人求救!但是我怕他們不相信我!都覺得我瘋了,把我趕出去!到時候我就完了!”小六子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跪在地上,神色癲狂,面色漲紅,由于恐懼,在加上心力交瘁,已經快昏過去。
“那東西現在在哪?”歐陽靖遠起身走到小六子面前,按住他的腦袋問到。
“我……我不知道,您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小六子舉起雙手,無助的哭喊道。
“這樣啊。”一抹黑氣從歐陽靖遠的手心鉆入了小六子的腦袋,修改掉了小六子關于青面鬼、他自己以及公孫依依的記憶,并不等同于直接將他變成了自己的狗,小六子瞪大眼睛,看著歐陽靖遠那漆黑的眼眸,昏倒在地。
“主人,他的話可信嗎?”公孫依依站在一旁,皺眉起纖眉問道。
“就當他說的是真的,現在的我,感知力還太弱,只能隱隱約約感知到青面鬼在這座莊子里,如果能再強一點,就可以感知到青面鬼的具體方位了。”歐陽靖遠之所以不直接離開,而是選擇先留在這里找青面鬼,是因為他聽到了一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在旱魃的認知中,人鬼有別,旱魃身為惡鬼之王,此前從未見過人類能夠獲得鬼的力量,即使是他現在使用的這幅身軀,也只不過是旱魃的眾多選擇之一罷了,不過依據小六子的一言一行,旱魃都能從側面推斷出,他口中的東西,毫無疑問是鬼。
但在上次宿命之戰,除了旱魃之外的鬼已經被人類徹徹底底徹底消滅了個干凈,事后旱魃自己都親自確認了一遍,這個世間除了他,已經沒有鬼了,這也是旱魃臨時突發奇想的一個嘗試,如果鬼族被消滅干凈了,這就意味著自己再也無法從鬼身上蘇醒,那會發生什么?
結果并未如同他所猜測的那樣,他蘇醒在了人類身上,只不過這一次他力量盡失。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旱魃所料不錯,部分人類掌握了可以變成鬼的方法,相比普通的鬼而言,由人類轉化而來的鬼,他們可以在鬼和人兩種形態之間自由的切換,混入人群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他們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在時機適合的時刻將會露出獠牙,將人不聲不響的吞掉,事后拍拍肚皮繼續變回人形,繼續和人類一起生活,沒有人發現這位同伴出了什么問題,即使有,也會快就會被封口。
“還真是有意思,沒想到我死后這個世界居然發生了如此有趣的事。”旱魃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此時的高興心情,就如同久在籠中的小鳥,終于在長年累月的嘗試下,看到了籠子的一角,出現了一條縫隙,從那縫隙之中,滲進來的,是一種名叫自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