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2.忠誠的代價
- 治愈系邪神
- 霜遠
- 2825字
- 2024-02-26 01:26:59
在趕赴西北加入騎士團之前,桑吉夫閣下曾被推舉至帝國軍事學院進行過長達四年的進修。
這座全帝國熱血少年神往的高等院校,除了騎士精神導論、體魄、劍術、軍事理論、軍事實踐等騎士必修科目,還設置了諸多選修課程,比如術士常識、精神力研修等。
而彼時年少的桑吉夫,自然也幻想過自己是那個萬中無一的劍士/術士雙修奇才。
但在枯燥的術士選修課中連掛三輪補考后,他才舍棄妄想。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對術士一道有著最基本的認知。
事實上自他畢業、從軍、摸爬滾打之后,那些書本上學到的術士知識反而變得真切、可愛起來,因為這些在戰場上能救命。
所以當身邊這位名叫“費柯爾”的面生同袍說出“陣法”二字時。
桑吉夫能感覺到自己寬厚脊背上的汗毛瞬間立起。
如果讓老騎士們說出西北戰場上最頭疼的事物,除了同袍的鼾聲、淡出鳥的干糧、比爺們還彪悍的女騎士外,大概就是“陣法”了。
無論是友軍的,還是敵軍的。
因為友軍亮出陣法時,意味著騎士們要用性命與肉身擋住悍不畏死的巫獸戰士,為陣法漫長的前搖與前置條件拖延出足夠時間。
而敵方的巫術師們亮出陣法時,則意味著騎士們要用性命與肉身去沖鋒,去破壞掉對方醞釀的恐怖攻勢。
私底下熟讀過術士協會所出版《陣法三千例》的桑吉夫,此時完全沒認出來這條“怪異舌頭”是什么陣法。
這些扭曲、詭譎的線條甚至不滿足陣法銜接精神力與自然的基本奧義和原則。
既然不是共鳴自然之力的陣法,那它想要勾連的...
“嗯,應該是...呃,也許是..邪教徒用以勾連邪神的獻祭陣法?!?
身邊的費柯爾似乎猜到桑吉夫所想,含蓄地作出了“大膽的猜測”。
“邪神?怎么可...”
桑吉夫第一時間想要反駁,想要斥責對方,能跟隨在軍神大人身側的隨軍術士,怎么可能將營地布置成...
但話到嘴邊,卻被莫名揪起的心緒壓了下去。
那場莫名的突襲、那道異常的扎營軍令、那抹白發腹黑的深邃背影...
以及那個橫亙在他心里數十年的“荒謬猜想”,在此刻似乎揭開了殘酷的一角。
帳篷里的沉默格外絕望。
桑吉夫有心事,費柯爾也一樣。
看著帳篷里憑空冒出的紫灰光點,費柯爾白皙臉龐的神色有些許復雜。
除了詫異于病人在幻境里絕望、悚然的情緒居然也能滋生“恐虐”之外,還有其他令費柯爾感到意外的...
比如那道舌頭形狀的陣法。
回想三年前,膽大心細的“自己”曾在《神祇語言學研究報告》以及眾多傳聞、野史上日夜鉆研,才挖掘出隱于塵埃之下的“恐虐”,進而拼湊出與之建立聯系的祭語和陣法。
要知道,在萊茵帝國圣歷詳盡的史料、再往前或有失傳的倫薩大陸各郡國編年史中,可是從未出現過與“舌頭大人”有關的任何記載。
還以為自己是蝎子拉粑粑的孤勇者呢,沒想到居然有同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費柯爾”...或者說是李維心道。
這種可能侍奉于同一神明、但陣紋差異較大、并且還能覆蓋近千名強大騎士的獻祭陣法。
這無疑為孤獨前行的恐虐代行者打開了思路。
在進入桑吉夫的帳篷前,李維早就飄在這片幻境、亦或是桑吉夫的記憶之國上,來回巡視了無數次,牢牢將陣紋鐫于腦海。
不同于自己三年前虐待蟑螂的那片青澀、但頗有靈性的處女作。
此刻雪原之上的狹長營地,勾勒的線條柔和、陰綿,蓬勃生機似乎在“舌苔”紋路間流轉。
成陣不過半日,積年不化的雪殼被莫名力量融化,露出深褐色的巖層與砂礫。
一抹嫩綠破土而出,肉眼可見的草葉順著巖縫逆勢而生,緊接著是第二抹、第三抹...
不多時,孤立于雪原之上的座座帳篷,便被細碎稚嫩的雜草、野花所簇擁,無聲、但卻暗自野蠻生長。
而帳篷里的騎士們,似乎也受到了虛空激勵,一掃疲態與頹勢,就連勁氣運轉似乎都莫名暢快起來。
這些桑吉夫記憶里真實存在的異樣并未躲過李維的精神探查,同時也不出意外地,為李維的好奇繼續加碼。
好一座生機之陣,他心中感嘆。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舌頭大人”的真身,并且能夠在這片陣法上感受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氣息,李維很難將其與“恐虐”二字扯上關系。
但這的的確確是存在于桑吉夫記憶中、并未受李維干預的場景。
因為桑吉夫的精神確實肉眼可見的振作,不僅僅是饑寒狀態逐漸褪去。
就連因長期缺乏素食導致的牙齦腫脹、潰爛,竟也迅速痊愈。
然而體魄的好轉并未消解桑吉夫的沉郁。
相反的,他幾乎是在變化發生的同一時刻繃緊了身軀,勁氣近乎失控般的撐開胸腔,整個人瞬間壯實了一圈。
這是此時還處在四階的桑吉夫,飽滿激昂的全盛攻擊形態。
“怎么了,桑吉夫閣下?”身旁的李維覺察到異樣,側身問道。
“費柯爾,請不要亂動。”
陰影里的桑吉夫目光斜斜瞥了過來,眼神里的警告與殺意宛若實質。
想到先前對方來訪帳篷時,曾輕松化解了自己的殺意鎖定,他眉心的凝重更甚。
雖然記不清對方的來歷,更不知對方的深淺,但桑吉夫記得二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
身體的異變,正是災厄的初現。
他握住劍柄,低聲道:“相信我,你接下來的異變,都會引起我的攻擊。若是這份不幸并未降臨于你身的話...”
頓了頓,桑吉夫沉重道:“那就,祝你能活下來...”
呲——
沒等李維回話,利物撕裂帳篷布罩的沉悶聲響起,為桑吉夫莫名其妙的話語劃上終止符。
“呲呲”聲由近及遠,此起彼伏。
隨后是輕微的咔咔聲,似乎什么被推倒。
“外面似乎發生了什么。”李維輕聲開口。
他嘗試過用精神力去探知,但此刻帳篷外發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存在于桑吉夫的記憶中。
又或者是桑吉夫使用什么手段封禁了這段畫面和事實。
總之李維用“幻+”創造出的這片幻境,直到此刻,也僅僅構建了一片桑吉夫能夠回憶起的世界。
“是的?!鄙<虼怪^,甕聲甕氣道。
看著桑吉夫那晦暗難明的表情,以及那副鴕鳥姿態,李維敢打賭,對方即便沒有親眼見過,但也絕對知道外面似乎在發生什么。
“不出去看看嗎?”李維繼續溫和道。
桑吉夫的頭埋得更深了,“軍神大人有令,無論發生什么,天亮以前...不得離開帳篷?!?
“可是,外面的情況似乎不太妙?!?
伴隨著先前的撕裂、跌倒聲后,輕微的痛呼、哀嚎開始在曠野里傳開,隨后更是有咔呲咔呲的...咀嚼聲。
桑吉夫抱著腦袋、捂著耳朵,卻隔絕不了那些代表著不幸和悲慘的聲音。
紫灰光點幾乎快要撐滿整個帳篷,桑吉夫脆弱的心緒在這片嘈雜中搖搖欲墜。
“桑吉夫閣下,那些東西好像來了?!?
“軍神大人有令...”
“那些東西過去了,似乎去了隔壁的帳篷?!?
“不得違背...”
“你的確沒有違背,但二十二年前不是已經為自己的忠誠...付出過代價了么?”
“代價?”
桑吉夫猛地抬頭,通紅的雙眼死死瞪向“費柯爾”。
帳篷的角落,空無一人。
仿佛那位面色白皙、雙眸明亮的瘦削騎士從未來過。
“代價...忠誠...”
桑吉夫捂著雙耳的手掌越發用力,因失血而蒼白的指節、指腹似乎快要嵌進雙鬢。
“是啊,對軍神大人的忠誠...我的確做到了。”
他緩緩放下雙手,蹲坐的身形微顫,像是正在拱破雪殼、破土而出的野草。
“草葉”終于頂起了帳篷,一道凌厲劍光撕裂身前暗紅的布罩。
桑吉夫低喘著氣,緩緩直起身來。
入目,圣潔雪白的曠野之上,遍地殘肢為枝莖、殷紅血泊為葉盞...
廣袤無垠的血之花正在雪原上悄然綻放。
周身,數十道遮蔽天日、不可名狀的扭曲陰影瞬間鎖定了桑吉夫,迅速靠攏。
桑吉夫目光抬起,似乎在與極遠雪坡上那道偉岸身影對視。
但是,忠誠的代價,太重了...
舉劍,一人列陣。
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