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個人輕聲細語，以一種商量的語氣，和她說話，姜素商不買狗，也會給女孩兒一些錢的。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這個女孩兒給她的感覺，是逼著她買狗。

“不要。”姜素商語氣冷冽。

那女孩兒從地上起身，鄙夷的說：“瞧著是有錢人家，卻也不是那種大發慈悲的菩薩，救狗一命也是有浮屠的。”

女孩兒讓開后，北陸繼續趕馬，騎馬的趙觀南突然喊道：“停車?！?

可還是停晚了一步，馬車轱轆壓過小狗的身體，小狗叫了一聲，就再也無法叫了。

原來小女孩起身后，她走到馬車轱轆旁，把小狗放在轱轆下面。

小狗慘死，女孩立刻招呼道：“爹娘，我的小狗……我的小狗……”

女孩兒的哭聲說來就來，豆大的眼淚掛在她臟臟的臉上。

在不遠處的茶肆喝水歇腳的女孩父母，連忙趕了過來。

“哎呦，我乖女的小狗??！就被這人的馬車碾死了啊！”婦人大聲咆哮道：“沒個一吊錢，你是進不來城的?！?

姜素商一時間被激出反叛心，“是你的女兒把小狗塞在我的車轱轆下，想要錢，沒門?！?

“你不賠錢，你也別想走?！?

“我們走，誰敢攔，就讓她見見血?！?

姜素商一聲令下，北陸拔出了長劍，趙觀南為了增加威勢，也拔出了長劍。

陽光透過長劍，反射到地面上，讓剛剛還大聲咆哮的女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她的丈夫連忙退到一旁，讓了路。

這些人只是想找個軟柿子捏一捏的，哪料看起來無害好欺負的姜素商，不成想是個不好惹的主。

“你這個小賤蹄子，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平白浪費了一條狗，平時教給你的方法你是不是沒有好好記？”女人提著女孩的耳朵，“今天老娘可要你好好長些記性?！?

女孩兒的耳朵因為被大力拉扯，而變形，姜素商看在眼里，只覺得難受。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扇在女孩的臉上，重力讓她鼻血橫流，其他女孩兒看見了，紛紛縮脖子，較小的女孩兒直接嚇哭了，她們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而女孩因為耳朵被扯住，沒有摔在地上，她哭著，卻不敢有一絲的反抗。

“夠了?！苯厣毯暗馈?

“小姐，我家婆娘教育自家女兒，這不妨礙你吧！”男人扯出一個笑臉，露出黃褐色的牙齒，一副你拿我沒辦法的模樣，瞧著他不卑不亢，像個老實人，實則默許自己妻子打女兒。

“她，我要了，一吊錢。”姜素商不忍女孩遭遇父母的毒打，瞧著這個男人，人群里的有幾個女孩模樣都像他家的。

女孩兒在這個世界上本身就苦，如果能少一點苦，也就少一點吧！

何況男人不止一個女孩兒，想來她的死活，父母也不會管吧！

姜素商沒有被一條小狗拿捏住，卻被小女孩的遭遇拿捏住了。

“不行，我女兒這么乖，至少五吊錢。”婦人像是篤定姜素商一定會給：“你不要她，我就把她打死，反正我的女兒多，死她一個，家里反而是少一人吃白食。”

林財早一天回府了，他說要親自掃塵，讓姜素商住的舒服。

若是他在，以本地人處理此事，想來方便不少。

姜素商之所以不敢開高價，就是怕他們故技重施，會讓其他的女孩兒真的丟了性命。

女孩兒倒地不起，她劇烈抽搐著，婦人連忙伸出手：“給我，一吊錢，快快快?！?

蘭時跳下馬車，把女孩兒抱上了馬車。

姜素商給了一吊錢，入城倒是簡單多了。

北陸喃喃道：“何不讓我一劍廢了二人的手筋腳筋？”

“那樣，女孩兒們會更慘。我能救的只有一個她，其他女孩兒，需要更多的律法去救。能讓她們平安長大的人，只有陛下?！苯厣填H為感慨道：“現在女子地位有所提升，卻也只是富家女子。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與之前無異。她們還只是個物件，被人所丟棄。”

女孩兒忍著疼，不敢吭聲，她心知她是遇到了心軟的神女。

“你叫什么名字？”蘭時說道：“小姐，她是個聰明的丫頭，知道裝癲癇。我給她配一下藥，以后會無大礙，只是她身子未免太虧損了，脾胃不好……”

“我叫陶招娣，今年十二歲，我什么都可以做，洗衣做法端夜壺，我……我已有月事，可以服侍男子的?！碧照墟飞陆厣滩灰?，竭力的推銷自己。

十二歲？

可她瘦弱得如八九歲的孩子！

“你便跟著我吧！我會給你謀一個好去處。”姜素商摸了摸女孩的頭，“以后你不叫那名字，你叫善兒。”

“善兒謝小姐?！?

姜素商轉移話題，想著之前不知名的塔問：“城外的塔，我瞧著眼生，是佛塔嗎？”

“回小姐，不是佛塔，是女兒塔?！鄙苾寒吂М吘吹恼f，蘭時為她止住了鼻血，擦干了臉，她倒是個清秀的丫頭。

“我倒是從未聽聞過?！?

“女嬰的埋骨地，好多好多的女嬰，都死在那里面?！鄙苾核坪跸氲绞裁床缓玫氖拢Z氣都哽咽了：“我的妹妹……她……她也死了?！?

姜素商抬手撫摸了善兒的頭：“你別怕，以后這樣的事將不會發生。”

善兒明顯不相信，她自小就見識過大人把女嬰丟進去，塔一層層的增高，可見里面的冤魂有幾多。

一座塔不夠，便又建一座，女兒家的性命，自出生就注定了。

姜素商心里也不好受，在瓜州縣遇到的肖招娣，而今遇到的陶招娣，可見大周境內有太多的招娣，以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撼動百姓心中的觀念。

她只能將所見所聞呈于陛下，陛下是萬民之主，她信佛，南北方佛寺大大小小成千上萬，漸漸少了作奸犯科之事；她開女科，女子也能入朝為官，天下父母不會以為，女子不如男。

科舉取士，寒門男子固然有機會，可寒門女子哪里有機會接觸到學堂呢？

姜素商盤算著，要在錦城辦第一所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