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現在健壯八倍的時候,進入了一個年輕易怒的身體。他是個成年男性,那一整個月我如同一只亂飛的麻雀,游蕩在這間由人體構成的鳥籠里。他的名字叫怒生,后來經由他逝去的女友的父親,我又進入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幽默的老頭身體里。
但那只是表象,老頭其實憂心忡忡。我還幫他刺激了刺激腎上面的腺體,以助他贏下老大爺vs小鮮肉的德比。我也不太清楚為什么要幫他,可能是受了前面怒生的影響?嗯,,難講!
其實之前,在一間公共廁所里,一個老嫗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你們人類古時叫年紀大的女人為老嫗,或者老媼。但都離不開一個“老”字,我不想提這個字。總感覺很唐突,很不禮貌。可為什么我一個病毒,怎么會有這種你們人類的想法呢?
哦,原來是憂老頭留下的DNA。
其實我真的嗑他和思娣這對未竟的CP,但是這些男人呀,總是喜歡小的。
這一點上,思娣的朋友楊蓓深有體會。她是我見過的最有本事,在自己領域成就最大的人了。性別不僅沒有束縛她的手腳,更不會影響她的頭腦。但終歸是被怒生這個看上去很努力,但一事無成的男人觸動了凡心。我不理解,真的嗎,我不信。
在蛇皮山上的蛇皮寺,經由一位法號了情的老和尚,我淺曉了你們人類的最高哲學——佛法。你們都說“佛法無邊,佛法無邊”,如果真的佛法無邊,為什么還會有我的出現。但我也知道“信則有不信則無”的道理。尤其是老和尚和怒生論道時,論出的“九情”理論。讓我對你們人類有了更深的認識......
喜怒憂思悲恐驚執涕,多么有意思的東西。
但很快我又遇見了一個比九情更為震撼的人。她的名字像她的人一樣,箜梅,一朵在高空盛開的梅花。她是唯一在和我所代表的“病”軍陣營對壘時,克服了情緒的人。雖然沒有直接打敗我們,但這樣的人類,實在令人膽寒,哦不,是令毒膽寒。
相比馬老師,武荊就好對付多了,嚇唬嚇唬就搞定。不過他的修仙問道也實在奇葩,雞毛山上雞毛觀,挖墳掘墓搖鈴趕尸的都是個情趣娃娃。學了個降頭也是嘚瑟降,不過這個降頭加上“九情”理論也許有搞頭。這幾年我們先閉觀修煉,假以時日卷土重來,必定再攪得人間天翻地覆,哆哆嗦嗦。哦不,是嘚嘚瑟瑟。
說正經的,事到如今再回頭看。不管佛本無相的佛法還是無為而治的道法,都不如一朵盛開在空中的梅花。當然這只是我個毒的一點微薄看法,也許是我沒有見到真神?嗯,,難講!
最為有趣的是執奶和涕孫這對冤家了,對于你們人類的家庭倫理,我是一竅不通的。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事故。
但是執奶告訴我,一個家族,需要一個主心骨。盡管這在老和尚嘴里,算是“執”情。但我轉念一想,我們病毒也是物以類聚毒以群分的呀。從變異到迭代,從對抗人類的圍剿到隱藏在南北極冰蓋。你們不是有一什么百年風雨大什么門的電視劇嘛,我也懷念我們那萬年冰雨大蓋門呀!誰家還不是個大蓋門了!還有什么情滿西伯利亞院,在阿拉斯加間,青藏鎮上青藏原......
可話說回來,任那一個新時代的年輕人,不渴望著被放逐的!
哎,難道我就不想嘛?難道我就不想星際躍遷嘛?難道我就不是一個下想五洋捉鱉,上想九天攬月的年輕毒嘛?
不!我當然想...沒辦法,認同了老理,又反駁不了新理。老人和小孩吵起,我幫誰?我幫那個理?
正所謂清毒難斷家務事,我有這閑工夫還是去海底墓,云頂宮躲躲清凈吧。哪怕那天我不想躺平平躺平躺平了,我去造兩艘光速飛船逃離太陽系它不香么?
話說回來,這小涕孫兒我看行,是個能幫我實現逃離太陽系夢想的人。那誰,就那誰,就那個爆炸頭老小子不都說了嘛,人類最牛掰的是想象力!
這不我現在也沒以前強壯了,連削了七回了。這最后一條小命交代給小涕孫兒,我想還是值得的。畢竟他不僅肩負的是你們人類的命運,其中也包括了病毒家族大蓋門的命運。能不能發揚光大,光宗耀祖就看你的了,小孫子。
小港子從昏厥中恢復過來的時候,不禁打了個激靈。病毒的聲音仿佛還回蕩在耳邊,他喝了口水壓了壓驚。然后一句國粹罵將出來,隨后仰天大叫“孫賊,你丫叫誰孫子呢————————————————————————————————————————————”
自從病毒叫過小港子小孫子之后,小港子就好像魔怔了。每天腦子里都是,兒孫自有兒孫福,莫與兒孫作馬牛的奶奶;思牽今夜腸應直,雨冷香魂吊書客。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的武荊;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的馬箜梅;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楊蓓;干荷葉,色蒼蒼,老柄風搖蕩。減了清香,越添黃。都因昨夜一場霜,寂寞在秋江上的思娣;無邊落木蕭蕭下,不見褐龍江滾滾來的憂老頭;還有一股上漲萬股輸的怒生。
他想,這些栩栩如生的凡人是真的嘛?
那些曲折又無比真實的故事,真的是哪個毒不正經的病毒以第一視角經歷過得嘛?
此刻,電視里的女主持人又講出了自己的名句,“真的么,我不信。”
小港子捂住自己的臉,他想他這是怎么了。明明剛剛和養育自己20年的父親斷絕關系,這會兒正該萬念俱灰,喪失希望的時候。為什么腦子里嘰里咕嚕灌進來這么多不屬于自己的經歷和邏輯,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他想也許可以做一些事情,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圍里。他想了半晌,才想到自己唯一的能力也許就只有老和尚所說的“涕”。
夜里,他不斷回響自己的人生經歷,自己幻想的事跡。快天亮的時候,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如病毒帶來的記憶里老和尚所說的道理,他的確有著常人難以比擬的自我感動之能力。
他想如果他可以自我感動自己十幾年,那為什么不能拿出點“涕”力,往社會人文上使使勁?
他想,人類之所以發展成現在的程度。究根還是因為溝通,如果一個史前人在受傷之后,第一件事是鉆到山洞里躺平,聽著淅瀝小曲,鳥鳴嚶嚶等死的話,那也就別吹什么星際躍遷的屁牛了。
他想,人類之所以能發展成現在的程度,那一定是因為溝通。盡管剛開始的溝通并不全面和精準,但受傷的史前人第一件事沒有選擇到山洞里躺平,而是痛苦哀鳴,也許是“嘖嘶哼”這些并不大聲貝,但仍然刺耳敏銳的擬聲詞。
在同類里也許有一個人聽到了,也想到了自己當初的受傷經歷。下意識地向前靠攏,下意識地關注,下意識地舔舐。都給了傷者一些安心和撫慰,那么這個聞聲而援的同類,極有可能是個雌性,并且在不久的將來,建立了一個以母性為主導的社會。
那么嘗試溝通就是一扇生存的基礎門關,突破了這道門關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