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嘲笑地看著他：＂怎么樣？你害死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今天啊？先讓你跪上一陣子，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再不招的話，我會命人將你倒吊起來，把這塊石頭拴在你的頭發上，你猜那種感覺會是什么樣的呢？＂

小陳子爽利地接嘴說：＂奴才回珍昭儀的話，如果那樣辦理的話，此人的臉和脖子，很快就會浮腫，不久耳洞和鼻孔開始流血，再健康的人，時間久了也會氣絕！＂

＂你聽清楚了嗎？＂婉兒清靈靈的目光看著顏思孝，顏思孝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而冷汗也順著額頭流了下來，來自雙膝的痛苦令他猛地扭了一下脖子：＂好，我招就是．＂

丁香其實已經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雖然這個人屢次謀害她．因此她連忙說：＂先讓他起來吧！＂

小福子一扯顏思孝的手臂，將他帶離跪著的碎瓦．而顏思孝已經站立不住，照舊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

小丁子狐假虎威地喝道：＂快招．＂

＂你如果不說實話，吃虧的自然是你．你自己想明白了就是！＂婉兒不屑地看了顏思孝一眼．

＂不錯，珍昭儀的推斷完全準確．就是丁才人說的也是對的．那天如意回到含虹閣，我問起她原因，她唧唧喳喳都說了．我趁她拿青鹽的空當，把水晶盞的蓋子藏過一旁，然后在她找蓋子的時候，把青鹽換成了可以致人死命的硝鹽～＂

＂你哪兒來的硝鹽？＂婉兒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敘說．

顏思孝愣了一愣，很快接道：＂是我從宮外得到的，一直藏在身邊．我想弄死你們這兩個臭女人，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眼中的陰毒和恨意，嚇得丁香將身子往后一縮，然而椅背穩穩地托住了她．

小陳子叱道：＂大膽，敢這樣對娘娘說話，應該掌嘴！＂

婉兒以手勢制止，昂起頭：＂我并不認識你，更談不上與你有過節，為何要恨我們？＂

＂因為，就是你們這兩個臭女人，害死了我心愛的素娟．她不光死了，死后還挫骨揚灰，變成孤魂野鬼！我怎么能不恨？在你們眼里，太監就不是人，就不會愛嗎？不是的，我要告訴你們所有的人，太監也會有感情，也會去愛的．你們殺死了我愛的女人，讓我再也見不到她，讓我孤單地如同活在地獄一般，我不可能不恨你們的！＂

顏思孝的聲音越說越響，到最后差不多變成了咆哮．所有的人都被他瘋狂的樣子震住了，他在說什么鬼話？一個太監，還愛呀感情呀，太可笑了！

婉兒清了清嗓子：＂素娟不是我們害死的，她死于事發后的服毒自盡，是罪有應得！而且你沒弄明白，是她先包藏禍心要謀害我．＂

＂住口！你沒資格說她．皇宮，那才是最污穢的地方．你以為你們就高貴，就仁慈，就善良嗎？哼，我眼里看得太多了，到處是互相殘害，爾虞我詐，爭寵奪利．你們這些女人又算什么東西？不該下地獄嗎？＂

婉兒被他的話說中心病，不由得將手上的茶盅往幾上一摜，茶杯雖然沒碎，卻傾斜著，汁水淋漓地流淌開來．她沉下了臉喝道：＂大膽奴才，再敢胡言亂語，立刻把你的牙齒一顆顆敲下來．再剪掉你的舌頭,你且瞧我做不做得到！＂

她的氣勢鎮得顏思地孝一呆，轉而狂笑著說：＂我連死都不怕，還怕敲掉牙齒,剪掉舌頭嗎？因為我說的都是真話，所以你們不愛聽是吧？人生自古誰無死，你們也都會有死的那一天的！到時，誰保得住誰不入地獄呢？你們都會不得好死的！哈哈哈哈～＂

蘇心在一旁再也聽不下去了,對婉兒低聲說:奴婢明白了，這個叫顏思孝的人，和死了的素娟是對食．＂

婉兒點點頭，宦官無妻，而宮女無夫，兩者由此而結成臨時伴侶，以慰深宮寂寞，這種關系稱為"對食"。

宦官與宮女因相互撫慰而結為對食的情形，其實相當普遍，甚至于一個宮女入宮很久而無對食，會遭同伴取笑為"棄物"。

一旦宦官與宮女兩情相悅，還有熱心而甘當媒妁的人為之撮合。因為宮中宦官不可能娶妻納妾，宮女又很少有機會被皇上臨幸，宦官和宮女便只有自己尋求安慰，所謂"宮掖之中，怨曠無聊，解饞止渴，出此下策耳。＂

原來他是為了給素娟報仇，才來謀害自己和丁香的嗎？素娟是冷妃的貼身侍女，難道又是冷妃在里頭搗的鬼？

想到這兒，婉兒靜靜地凝視著顏思孝，等他的笑聲好不容易止住了，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是受誰主使，才來做這些事情的？害死霞兒的時候，也只有你一人，沒別的幫手嗎？＂

顏思孝哼了一聲：＂沒有人主使，是我自己想這樣做，于是就去做了．誰叫你們害死我的素娟的？霞兒那笨蛋，要對付她容易至極，還需要什么幫手？＂

＂那好，你就將怎么害死霞兒的事交待清楚吧！＂婉兒咬緊牙關，面無表情地說．

＂就說出來也不打緊．＂顏思孝把生死置之度外，竟是毫無畏懼：＂當日霞兒拿到鸚鵡風箏，正要走，我把她攔住了說：＇原來你在此處，讓我好找．丁寶林聽說你繡花繡得好，想讓你去幫著繡一些物件．已經得到了麗貴人的準許．這就隨我去含虹閣吧！＇她雖然驚訝，卻一點也沒懷疑，跟著我就走了．我故意把她引到太液池偏僻的地方，四顧無人將她打暈了，再把她推了下去．怕她還不死，按著她的頭沉在水中好一會兒，想來必定是活不成了，這才匆匆離開．＂

＂你怎知霞兒是麗貴人身邊的宮女？＂婉兒冷冷地問．

＂我見過她跟在麗貴人身邊，也聽到過旁人喚她霞兒．＂

丁香撫了胸口說：＂人人都以為霞兒是溺水而亡，就算是猜到有人加害，卻絕對不會聯想到你的身上．真是陰毒！＂

＂那么如意之死呢？與你有關嗎？＂婉兒沉靜地問道．

顏思孝昂頭挺胸：＂這不關我的事．如意怎么死了，我也不知道．總之，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也犯不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