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瞪了如意一眼,向著皇后說:"皇后娘娘您聽聽,怪不得這奴才去了許久,才把水晶盞和青鹽送來.當(dāng)時她怎么強辯來著?說是水晶盞的蓋子找不著.我還奇怪呢!這水晶盞向日杯身和蓋子擱在一處,怎么就難找起來?原來是這壞東西顧著自己玩耍.誰料到就出了這么件大事.臣妾被冤枉還不算什么,李淑儀連性命都搭上了."
聽的人都是神色一黯,李淑儀向來是個愛笑,且沒什么心機的女子,平白無故就這么死了,倒也真令人覺得可憐.
皇后清了清喉嚨,這才說:"如此看來,丁寶林竟是被冤屈了.你起來吧,不用跪著了!"又問如意道:"據(jù)你說,這個青衣宮女你既不認(rèn)識她,也不知她是哪個宮里的;那你可問過她的名姓?"
如意嚅嚅地說:"奴婢忘記問了,所以不知她的名姓."
"如果讓你現(xiàn)在見著她,還能夠分辨她的面貌嗎?"皇后扶了一扶額頭,又問.
如意凝神想了想,才謹(jǐn)慎地回答:"奴婢想必是不會認(rèn)錯的."片刻之后又不確定地說:"似乎也不是印象太深.奴婢,奴婢要見著人才知道呢!"
"怎么這樣糊涂起來了?"丁香恨恨地瞪著她,咕噥道.她還想說什么,又實在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婉兒和丁香對視了一眼,都猜不出其中的緣故.要知道,丁香讓如意取青鹽,是臨時起意,并不曾事先就讓人知道的.是什么人聽到了這個消息,又故意候在如意往返的路上,并設(shè)下一計,支開如意,好在青鹽上動手腳,換作害人至死的硝鹽呢?
此人和婉兒,丁香又有什么仇恨,要這樣費盡心思的謀害她們?以她的裝束行事來看,想必是個品級不高的宮女之流,害了婉兒和丁香,又能得著什么好處?不用問,自然是受人主使了.會是誰主使的呢?
一連串的疑問出現(xiàn)在婉兒的腦海里,卻有些理不清頭緒的感覺.就聽得皇后清晰地說道:"今日亂了這么一遭,再要挨個兒宮里尋人去,可有些遲了.不若明日一早曉諭各宮,各自讓宮內(nèi)的女子集合了,點著名兒,讓這如意辨上一辨,只怕能找出這個青衣宮女來.兩位妹妹覺得意下如何?"
丁香詢問的眼光只看著婉兒,婉兒不動聲色地說:"皇后娘娘說的極是,自然謹(jǐn)尊您的旨意."
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不遠(yuǎn)處有喧嘩的聲音,眾人都凝目注視.皇后冷靜地命令趙全:"去瞧瞧,又出什么事啦?"
趙全應(yīng)命,慌忙跑了去察看.半晌領(lǐng)了一名著藍(lán)底白花短襦裙,系著紅腰帶的宮女上前稟報:"回皇后娘娘,剛才太液池有個青衣女子落水溺亡了."又指著跟來的宮女說:"這個叫柳青的宮女知道一些情況,所以奴才把她帶來了."
婉兒聽見青衣女子幾個字,只覺得心里咯噔一下.她倒吸了一口氣,暗說:"動作好快?。畾⑷藴缈诿??這個藏在暗中的敵人,可真是不簡單呀?。?
再看丁香,也是一付無法置信的樣子.
那喚叫柳青的宮女行禮如儀,這才怯生生地回道:"溺水而亡的青衣女子是和奴婢一個宮的,共同在祥春宮服侍麗貴人,名叫霞兒.她新來沒多少時間,奴婢和她也不熟.恰好今日麗貴人來了興致,要放風(fēng)箏,和琦采女相約著一處,在御花園的空地上放起風(fēng)箏來.后來有一個五彩鸚鵡的大風(fēng)箏把線掙斷了,墮了下來.偏霞兒眼尖,說是落在樹上,被樹枝勾住了,便跑過來拾,卻再也不見人回來."
婉兒輕聲問趙全:"趙總管,這麗貴人似乎是新進宮的吧?"
趙全恭恭敬敬答道:"懿嬪娘娘說的不錯.麗貴人進宮不過一個月光景."
其實婉兒早巳聽過麗貴人的名頭了.元宵過后,太后因皇上子嗣稀少,下懿旨選了幾位官員之女進宮.麗貴人是其中之一,乃刑部主事赫達(dá)之女,以美貌著稱.因此侍寢后封為貴人,賜封號為麗.
"那這霞兒是麗貴人帶進宮來的么?"婉兒又問.
"麗貴人從府里帶進宮的兩個貼身侍女,奴才都認(rèn)得.這個霞兒想是永巷新選上來使喚的,所以認(rèn)得她的人不多."
新進宮的宮女都入住永巷,接受宮內(nèi)各種規(guī)矩禮儀的培訓(xùn),約須一個月光景,才分派到各宮使喚.
婉兒點點頭,見柳青也停住了,便說:"你繼續(xù)說吧?。?
柳青應(yīng)了個是字,接著說:"當(dāng)時眾人玩得興高采烈,哪里顧得上管她?到后來麗貴人說累了要回宮,才發(fā)覺她人影兒也不見,麗貴人還嗔她玩野了心,連主子也不記得服侍了.誰想到她竟會落在水里呢?想是不會水,人撈上來,手里還抓著那鸚鵡風(fēng)箏呀?。?
皇后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今日是個什么日子,這樣晦氣?我方才聽得死了的這個,穿的就是青衣,難道會是如意遇著的那個神秘女子不成?"
婉兒嘆了一口氣:"臣妾估摸著,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人呢!"看了如意一眼又說:"如意是見過的,讓她前去辨認(rèn)一番,就知確切了."
皇后也照樣嘆了一口氣說:"不錯.如意,你這就跟著趙總管,立刻前去辨認(rèn),然后回來把準(zhǔn)確的消息稟報本宮.聽明白了嗎?"
如意的嘴腫了起來,她只管答應(yīng)著,跟在趙全后頭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轉(zhuǎn)而翹首等候.沒多大功夫,如意回來了.她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配著腫得老高的嘴唇,說不出的喪氣.
只見她哆哆嗦嗦地跪了下來:"回皇后娘娘的話,這溺水而死的青衣女子,正是奴婢遇見的那個.連她手里的那個風(fēng)箏,也正是奴婢幫她從樹上取下來的."
"你看得可真么?一點兒也沒錯么?"皇后的一雙杏子眼,清亮地凝視著她.
"是,奴婢看得真真兒的,一點兒也不會錯."如意非常肯定地回答.
皇后用鳳仙花染得鮮紅的長指甲的的地扣著桌面,沉吟半晌才說:"這倒叫人有些想不通了,好好地拿著風(fēng)箏,為什么又會掉進太液池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