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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大相國寺
太和三年,十一月初一。
子時的皇宮內(nèi)一片寂靜,沒有月光的黑夜罩著著白日里赤金色的皇宮。
巨大的宮殿像一頭張著嘴的怪物蹲在暗處隨時吞沒著這世間萬物。
一身白衣的女子面無表情的跪坐在朝陽殿前,諾大的的皇宮顯得女子的身形分外寂寥而單薄。
她身后站著一個年紀相仿,穿著一身夜行衣的異族男子,滿臉擔憂的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身后的宮殿著起火來,火舌子層層疊疊的漫了上去,火燒著從南方跨過運河而來的上好楠木畢畢剝剝的響著,斗拱下竄起濃重的黑煙,厚重而華麗的宮門不堪火燒終于在一片火光中嚯然倒地,火舌子攢起來似是一道倩影穿過層層的濃煙舞動身姿,拼命追著什么,可終究是一場幻影。
那女子滿眼淚光的抬起頭,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又過了很久終于有宮人尖聲喊到:“來人吶,走水了,朝陽殿走水了。”
身后的男子上前沉聲道:“公主,五更天了。”
那女子并未起身,嗓音嘶啞的說:“我走之后,你替我照顧好玊兒,盡你所能把他帶出宮去。你出宮找到落葵,把牽機堂交還給她,算物歸原主。她脾氣倔,你想個法子讓蘇木找到她。若是我逃出去了,肅南王依然領兵抵抗北燕,陛下不會放過他的。你就把他們家的小世子收為弟子悉心教養(yǎng),算是抵了。”
男子看著她似有些不忍道:“奴知道了,那公主腹中的孩子……”
又是長久的沉默那女子再開口時嗓子啞的不像話,“她若有命活下來就送到墨陽手上養(yǎng)著吧……若是個女兒別讓他見到。”
“長公主……圣上他……”
“江蘺……走吧。”
史書記載,太和三年皇宮走水,皇后崩逝,后生前不慕華服,平居冠通草絨花,不飾珠玉,喜騎射武藝,不受帝所喜。謚號光烈皇后。余子德王蕭玊,因母之由,亦不承帝恩,見名知故。
元鳳五年春,皇都似往日繁華,人心卻各有所想。
自大梁開朝以來,每年春天都會有許多世家貴胄之女到大相國寺為自己祈福,求姻緣,上山的小路上滿滿當當?shù)耐V毁F人家的馬車。
大相國寺的桃花一向是開的極好的,粗壯的老桃樹上祈福的紅綢子映著剛露粉的桃花更是好看。
相國寺里的院墻上停了幾只花額金絲雀,老人們說是極好的兆頭,想來是今年又有幾戶人家的女兒能覓得上好的姻緣。
不過好的事情總是多磨的,但結(jié)局是好的便足以讓人歡心,結(jié)局會好吧……
會好嗎?
大相國寺后院里,有一顆老桃樹粗壯的樹干上斑斑駁駁的,得三四個成年男子才能抱住。仔細看樹中央掛著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姑娘長胳膊長腿的夠著什么東西,活像個長腿的大螞蚱。
長腿的螞蚱活似沒重量似的一個回身站在一根還比她腰間的軟鞭還細的樹杈子上,輕飄飄的一立沒得讓人后背只發(fā)毛,活鬼似的。
“姑娘,姑娘你慢些。姑娘隨便折一只便好啊,何苦爬那么高啊。”樹下一個穿著灰粉色的小襖梳著一個雙平髻,手里抱著一大堆桃花枝凍的細白的手隱隱有些泛紅。
那人想看又不敢看瞇著眼睛小心翼翼的朝上瞟,一面又琢磨著這么個瘦的像個大刀片的死丫頭一個沒站好栽下來會不會砸著自己。
無奈眼神不好使只能盡量退的離樹遠點,那樹上的姑娘手里的桃花枝像長了眼睛似的每一支都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谋凰齺G到樹下的人懷中。
“誒呀,就快了,就快了,你催什么催啊。我可要折一只最好看的。”樹上的人一手攀著樹干,一手還捋了捋自己的鬢角的碎發(fā)
“姑娘,就算是槿姑姑說投桃花枝能給自己找姻緣,投到什么物件自己日后的郎君就姓什么,你折一只就成啊。”
樹上的又捋了捋鬢角的碎發(fā)掖在耳朵后面,義正言辭的說“日后,我嫁的夫君若是死了你還不許我改嫁了。”
樹下的丫鬟癟著嘴道。“你折了這許多枝,就算是把全京城的公子哥嫁個便都夠了。”
樹上的姑娘有點心虛的看樹下說道“我……我剩下的回去給阿娘插花用不行啊。”
“你若是想給娘娘插花用,打發(fā)小廝上去就是了。想來你是嫌我了。我一會就去找個人牙子,自個兒把自個兒賣了去,省的在這跟你操心,費力不討好。”說罷一屁股坐在地上捏著帕子裝模作樣的大哭了起來,一個字恨不得轉(zhuǎn)出八百個彎來,字字泣血。
這人哭起來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仗著嗓門子大一通鬼哭狼嚎,嚎的人覺得自己當真做了什么殺千刀的事了似的。實在是不像個伺候人的小丫鬟,倒像個應該被人供起來的活祖宗。
樹上的一聽徑直跳下樹來,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fā)盤成的發(fā)髻有些蓬松散亂,眼瞅著就要散了,她從樹下上來也只是晃了晃,輕飄飄的。
那姑娘穿著一身純白色的雪煙綢,腰邊上別著一把赤紅色的細長軟鞭。
衣角繡著幾處細細的水藍色看不清楚形狀的碎花,一動起來滿身肆意揮灑的逍遙江湖氣。
一張臉濃眉大眼紅唇,不似樹下的姑娘那般眉宇間那般的溫潤秀氣,眉目間全都是山野氤氳的靈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大氣和端莊。鼻子也不是小小的,高高挺挺的駝峰鼻,嘴巴有些厚,一個姑娘家生的一股子曠蠻的生氣。這二人一看便知,爬樹的是燕人和漢人生的女娃娃,一直待在樹下的一瞧便知是個青山秀水養(yǎng)出來的中原姑娘。
站在桃樹下,不,被她折禿了的桃樹下像個太歲老爺一般。走到哭的都打嗝了的丫鬟旁,“殊未,我下來了,你可滿意了,休要在哭了。你還真是穿著女使的衣服,還扮上了,戲可真多。堂堂牽機堂堂主,誰敢買你啊?你在這再嚎一嗓子,讓你手下哪個香主聽去,明天全京城的人牙子都得跑街上要飯去了。”一邊說著一邊扶起來她。
“丫鬟”站起來,那“丫鬟”足足比那姑娘高出半個頭去,一看就是比姑娘年長幾歲,生的一對罥煙眉,秋水眸,白瓷似的面皮,將將長開了些便已是個難得一見的弱柳扶風般的美人,再過幾年便稱得上傾國傾城。
姑娘擦了擦殊未眼角莫須有的眼淚,殊未剛才自己唱大戲般收急了的嗓子嗆了口風,弱柳扶風的大美人像個大風箱呼啦呼啦的喘了幾口氣,“藍九你個腦袋是讓驢踢了還是讓門弓子崩了,這樹讓你揪的跟讓開水禿嚕過的老母雞似的你舒坦了?”
藍九就是剛才樹上的大螞蚱,大名藍溯伊,師承不知何處老谷主斷舍離門下排行老九,祖?zhèn)鞯牟徽?jīng)和臉皮厚。相傳老谷主還是個剛出師的小弟子時靠一柄使得出神入化的軟劍斬妖除魔衛(wèi)道無數(shù)。
江湖中人交口稱贊,別人問他從哪學的一身本事,彼時還沒修煉成老不正經(jīng)的小不正經(jīng)斷舍離充分發(fā)揮了自己已經(jīng)修煉的爐火純青的二里地沒準屁的功力,說自己來自不知何處,說白了就是不想明說。
可那個江湖上的好兄弟是個實心眼的沒聽懂他說的啥意思,到處宣揚有那么個谷叫不知何處,出了好一個少年英雄叫斷舍離,搞得剩下不明就里的人就跟著這么叫了,起初還有人反駁一兩聲,到最后被人家搞得暈頭轉(zhuǎn)向,都這么叫了。
大家最后都忘了這個谷最初是叫花殤谷的,也可能是花殤谷這個名太過風流文雅和斷舍離這樣一個騷包的老賤人委實聯(lián)系不到一塊去,也就漸漸忘了這里最初的名號了。
藍溯伊被殊未罵了也不生氣,她比殊未小兩歲,從小被她罵到大早就習慣了。
只是依然對那張生的嬌滴滴的嫩的能掐出水來,溫柔的不像話的眉眼能說出這樣同罵街的爆婆娘一樣的話來還是有些不適應,時不常的就想給她毒啞了,當然只能想想而已……
殊未這個牽機堂堂主,光聽牽機這倆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兒,這么一尊手可能剛碰完砒霜還沒洗的母夜叉她可不敢惹。
藍溯伊雖是這么想著但固然不敢這么說,咧著一口大白牙一笑,“唉,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你從小一直在谷里待著,不曾見過禿成這般的桃樹吧!今兒我讓你開了眼,你和該道聲謝才對。”
殊未早就對她的不要臉熟悉的不得了,卻每每都會被她的更不要臉所折服,“你臉皮這么厚往后碰見有人下戰(zhàn)帖比劍,直接將臉皮一遞便可。”
“那你看看,我厲害吧!”藍溯伊嘿嘿一笑漏出兩個小虎牙,眼睛彎彎的,甜的人心都要化了。
殊未站直了無語的看著那藍溯伊的臉,很想跟這個人劃清界限,但還是忍住了,舉著一大捧桃花枝,“你挑一個吧。”
藍溯伊轉(zhuǎn)過臉來正要挑一只,手剛要伸出去。
就聽見有人喊到“殊未,小九,你們倆跑哪去啦,小殊,小九?”
殊未嗆了一下風:“是……藍大哥來了。”
藍溯伊一把奪過桃花枝順著院墻了出去,慌忙中還給殊未懷里塞了幾只,扔完之后一把牽起殊未的手從小門跑了。一動起來又更像是個長胳膊長腿的大螞蚱了。
小九百忙中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剛?cè)映鎏一ㄖΦ牡胤剑灰姷厣咸芍鴥蓚€半大少年,走外側(cè)的那個還好一點身上只有幾只,靠院墻內(nèi)側(cè)的可就遭了殃渾身都是桃花枝。
殊未看了一眼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完了,闖禍了。”
小九一把拉起殊未的胳膊言簡意賅:“跑。”小九的武功雖說不是頂尖的但一身輕功卻練的十分到家,一手架著殊未,腳不點地的飛了出去,腳尖略過地上貼著地皮長的野花時那花瓣竟連晃都沒晃一下,快的讓人只來的急看清一道白色的光影。
那兩個躺在院墻旁邊的少年郎造了無妄之災,靠墻邊的暈暈乎乎的扶著旁邊的人站了起來:“江染,這……這怎么回事啊?”
那個叫江染的半晌都沒開口只是愣愣的瞧著已經(jīng)跑遠的背影,像是丟了魂一樣。
“江染,江染,該不會是被砸傻了吧,江染……”
那個叫江染仿佛如夢初醒般似的,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滿頭桃花的少年:“雁帛,你方才可瞧見跑的人是誰?”
“看見了,不過沒看清。”少年人哂笑了一下“許是桃花精,看你我身姿不凡。看上你我了,不過我身上的多,想是看上我多了點。”說罷拍著江染的肩膀大笑了起來。
江染一臉嫌棄的拍掉肩上的手。
辜城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撣了撣身上的灰。
二人往前走了幾部剛要去推門,門徑直的開了去皆嚇了一大跳。門里面走出一個跟他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急急忙忙的問“二位方才可瞧見有位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瘦高個手里拿著桃花枝,領著一個女使。”
辜城清了清嗓子“不光瞧見了,還被砸著了。清正,是不是你家的二姑娘跑出來了,你這二妹妹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那被喚作清正的年輕人被他提了自家不懂事的妹妹不大好意思沖他擺了擺手,不理他問江染道:“你快告訴我她跑哪去了。”
江染一本正經(jīng)的往相反的方向指了一下,江染素來名聲極好,行得正坐得直,那年輕人不疑有他急急忙忙的跑了過去。
辜城被他這面不改色的一指,還以為自己被砸轉(zhuǎn)向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唉,江染,我可從未見過你如此好心包庇過誰,難不成你也認得那藍家二姑娘?”
江染頓了頓“嗯,聽你這么說你與她很熟。”
辜城抱著臂靠著墻根,依舊是一副沒長骨頭的樣子,一身大紅色的衣服,滿臉的少年人的朝氣,頭發(fā)被一根墨玉簪子梳著略有些毛糙,倒也是好看,眉目似刀裁般齊整,一雙瑞鳳眼裝的下漫天星光,一笑起來星河璀璨。
辜城笑著道,“我與她不熟,不過那姑娘可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打馬球投壺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當然了這喬裝男子去煙花柳巷樂坊,也是一樣沒落。我聽說前些年還有個歌妓與她對詩對出感情來了,竟然找上門去了。后來被告知是個女兒家,那歌妓投了河,被人救上來之后啊,就成了個磨鏡。你說她生了這么一副好皮囊怎么就不干人事呢?”說罷自己便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江染搖了搖頭自己推門進了寺廟,又瞧了一眼桃花樹又搖了搖頭。
辜城湊了過去,指著桃花樹感慨道:“多年不回京城,想不到首府人民的審美竟然丑的如此猝不及防。”
繞過樹去忽的大叫起來:“這……這又是誰這么缺德把我的金雀花都薅禿了。”
“還能是誰啊,那個看上你的桃花精唄!”
辜城走到墻根下墻角處散落著幾個酒壇,舉起酒壇子掂了掂,嚯的往外一倒是幾貫銅錢,頓時蹲在地上像死了爹一樣抱著酒壇子“大桃啊,二桃啊,三桃啊,三桃呢?誰啊……誰這么缺德,喝了我兩壇子酒,還順走了一壇。”
江染:“還能是誰啊,那個看上你的桃花精唄!”
“喝了我的酒就給這么點錢,打發(fā)臭要飯的呢。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江染靠在樹上手里拿著你根樹枝,使勁甩了幾下,就著辜雁帛鬼哭狼嚎的聲音,聽著樹枝唰唰的聲音,側(cè)耳聽了一下,有些嫌他吵道:“我只知道,你要是繼續(xù)這么嚎下去,若是有過往的人聽著了,你二叔會把你揍的,任誰看臉都認不出來你。”
辜城收了聲蹲在地上想起什么猛地站起來,“我記得,小九在谷里前些年被師父綁回家去了,藍家二姑娘也剛回來兩年。這不知何處不就一個女弟子嘛,這行事也像是咱們不知何處的風格,我這閉了關一出來就去了北境,剛回來沒多久,我怎么現(xiàn)在一琢磨好像不大對勁啊!”
江染靠著樹依舊站的筆直,有些漫不經(jīng)心道:“這都多長時間了,你大姐夫都該發(fā)現(xiàn)了,你才知道啊。”江染說完轉(zhuǎn)身順便往后將樹枝隨手一扔。
辜繼續(xù)大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歪著頭看著地上歪曲扭八的酒壇子,一個個扣起來自己剛才丟在地上的銅錢道:“小九都這么大了,你還沒告訴她你倒底是誰啊?”
江染靠著樹干手慢慢理著樹皮的紋路,瞇著眼睛道:“小九雖生在官宦人家,卻長在江湖,她以后也不會和朝堂上的事相關,我不想亂了她的逍遙自在。”
辜雁帛挑著眉,似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她今日是寧遠侯家的二姑娘,保不準以后會是某位國公,相國,侯爺或是王爺家的大娘子,一輩子那么長,你敢說她會一直逍遙自在下去。”
江染蹲下身去撿那根桃花枝,“會的,她嫁給你,你會護著她永遠逍遙自在的。”
辜雁帛愣住了,他喜歡藍溯伊這事誰也沒告訴,這件事被江染隨口說出來這里也沒外人,可他心里是說不出來的惶恐。
年少時的喜歡有時候就像是一樁見不得人拿不上大攤上的丑事一樣,他瞪大了眼睛看江染,心虛道,“你……你別瞎說啊……我……我可沒……”
江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半晌道,“哦。”
辜城炸毛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停頓那么久啊!”
江染靜靜的看著他,看的辜城就要以為自己臉上長出蘑菇來了的時候道,“哦。”
辜城,“……”
辜城姓辜名城字雁帛,這名字是他那個勉強上過幾天學堂的爹勉強能認的字中覺得寓意最好的……就是什么寓意也沒有,純粹是因為他除了那些個十以內(nèi)的字里最熟的就是駐扎在雁回城時‘雁回城’這三個明晃晃的大字,這里面又數(shù)雁和城這倆字比劃最多,最后之所以選了城這個字當名字實在是因為雁這個字太娘娘腔了。
辜城從小到大應了這個名字,孤孤零零的一座城,他打一落地爹就死了,他娘產(chǎn)后身子虛冷不丁聽見這消息還沒做完月子就直截了當?shù)寞偭恕?
家里一個瘋婆子和一個剛剛十歲連自己都照顧不明白的姐姐。沒多久他二叔就做了個有生以來第二大果斷的決策把人送到了不知何處學藝去了。
打他記事起,他就沒見過他二叔幾面,少有的幾次都是他二叔趕著沒了仗打風風火火的過來看他一眼又像被鬼催命似的跑回北境。
和家里人比起來倒是更親不知何處里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藍溯伊,按照他的想法來看他應該喜歡的是他師姐殊未那樣的,畢竟他家祠堂里掛著的女子畫像大概都長成他師姐那樣,標準的美人臉不過于妖冶美的中規(guī)中矩那。
至于藍溯伊她長的有點太過了……有點太過扎眼……
人都說美到極處是雌雄莫變的出塵之姿,他第一次看見這句話想到的人就是小九,可能人天生都會對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所吸引。年少時的心意和思慕在沙場征戰(zhàn)的生死有命里被碾壓成了讓人窒息而狂熱的愛慕,在他心里像是野草一般瘋長,他不想看見那個姑娘,卻又控制不住自己每天瘋狂的思念,最后只能壓抑在心里,學著旁人的樣子有意無意的提起她幾句,懦弱而無能的看著那人與自己漸行漸遠。
寧遠候府里的書房里安靜的只能聽見翻書聲,老侯爺蹙著眉端坐在案前看著大梁各地呈上來的所有二十歲以上三十歲一下男子的肖像。
身側(cè)的窗子開了一條縫吹著微風,坐在寧遠候?qū)γ娴乃{清正被風吹了一下發(fā)絲撩撥著額角有些癢,正要起身去關上窗子,方抬起頭就瞧見藍遡伊賊一樣躡手躡腳的不知從哪翻了進來,正要伸手去拿架子上的劍。
見他抬頭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全都愣住了,藍溯伊先緩過神來急忙打著手勢比劃著捂住嘴示意他別出聲,藍清正有些責怪的瞪著她看了一眼,示意她趁父親沒發(fā)現(xiàn)趕緊把劍放回去。寧遠候沒察覺到對面坐著的人的異樣,依然一頁一頁的翻看著。
小九裝作沒看懂大哥的意思,拿起劍就要跑。
突然一陣扣門聲,一陣邪風催的窗子猛的一關磕在窗欞子上。小九一個激靈抓著劍飛身像個紙片一樣滑上了屋頂,像被粘在上面一樣緊緊的貼著墻皮大氣都不敢喘。門推開了是殊未,殊未端著一大堆的書簡,輕手輕腳的走到寧遠候面前,“藍叔叔,這是牽機堂在北燕的香主找到的。”
寧遠候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小殊。”
殊未沒出聲,雖想出聲勸阻,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藍澍想找這個小兒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這人都丟了十一年了,再者當年是圣上下的旨讓藍澍把人殺了,藍澍本來就沒殺還把人給藏起來了,如今圣上還沒死呢,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這樣。
牽機堂辦事嚴絲合縫但百密尚有一疏,這萬一讓哪個稀松二五眼給順嘴禿嚕出去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殊未不是很樂意,可這是師父交代的事也只能照著辦了,殊未心里這么想著嘴上卻說道,“應該的,有牽機堂的人在,藍叔叔放心好了。”心里卻想著這個殺千刀的可千萬別把人找著。
她一直沒精打采的低著頭冷不丁抬了一下頭看見墻角上掛著個穿著白衣服的藍溯伊。
殊未小時候發(fā)燒燒壞了眼睛,因此看東西有些看不大真切,乍一看還以為大白天鬧鬼了,嚇得渾身一激靈,手下一緊直接將手里那黃花梨托盤咔嚓一下子……捏碎了。
藍澍和藍清正齊齊抬頭被殊未手里斷口整齊的兩塊木板子鎮(zhèn)住了,藍清正覺得殊未這個睜眼瞎十有八九是冷不丁看見了藍溯伊被嚇著了。
他沉痛的想著自己這個妹妹今天是少不了又要罰跪了,繼而又想著晚上該不該偷偷給她送點吃的去,送的話送什么,小九怕冷還不如送床褥子給她,省的送吃的她挑三揀四的。藍清正想著想著覺得自己簡直是京城里兄長典范。
殊未卻打斷了這位典范雞撓狗蹬的思路,“鬼啊!!!”
藍溯伊:“………”
藍清正:“………”
藍澍是這個屋子里唯一一個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的人,青天白日被殊未的大嗓門嚇了一跳趕忙起身順著殊未的眼神看過去。
藍溯伊:“…………”師父說的有道理,做人就要絕一點,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要瞎就要瞎的徹底一點,殊未這個缺德帶冒煙的老貨。
藍老侯爺回頭的時候一眼瞧見藍溯伊氣的一塊硯臺砸過去,藍溯伊在墻角,屏風和窗戶之間夾縫里將將躲過來自親爹的“照拂”,一個凌空翻身剛要落地一陣邪風吹來,那窗戶本是半開著一下子閃到她腰上去,藍溯伊靈巧的在墻上拿腳一點凌空一個翻身,接著過去伸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慕幼×怂系某幣_。
這一套行云流水的輕功,要不是殊未還沒看清她的臉真想叫聲好。只是這人下來了,這劍鞘畢竟不是她自己的胳膊腿,只聽她身后咔嚓一身繼而一個插著兩枝春桃的細長白瓷瓶癱在地上碎成了片片兒。
藍溯伊僵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笑的臉都麻了。
藍澍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口氣,就在藍溯伊覺得她爹馬上要被自己氣背過氣去的時候,她爹看著她,一臉關切,“還好沒事!沒事就好!”
藍溯伊看著她爹如釋重負重獲至寶的眼神,有點感動的想哭,原來爹如此關心自己的安危,自己還這么作妖,簡直太不是個東西了。
“我沒事”這三個字剛要到嘴邊。結(jié)果她爹拿起了她手里的硯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藍溯伊:“…………爹……我在這呢……爹……”
藍澍小心翼翼的捧著自己的寶貝硯臺:“你把劍撂這,自己去小祠堂跪著去……”
“……哦。”
“等等。”
藍溯伊萬分期待的看著藍澍。
“把你弄碎的那堆爛瓷瓶打掃干凈再去跪著。”
“……哦……”
肅南王府里一片過年一般的喜氣洋洋,肅南營剛剛班師回朝,朝廷的賞賜一批批的賜下來,系著大紅色綢緞的楠木箱子被抬進府衙內(nèi),所有的下人臉上都笑的跟開了花似的。
辜家是武將出身,在府里一向沒什么太多規(guī)矩,院子也修的不像京城中別的府邸那樣幾進幾出的,辜城一路跟著管家,和仆役打著招呼,猴子一樣竄來竄去,忽而聽見頭頂一處滾雷般的吼聲,“二郎,過來陪你娘吃飯,別野了!”
辜城抬起頭看見是小春樓那邊的姐夫再叫自己,趕忙應道,“唉!知道了!”
他一抬頭就不看路,在忙著干活的人群里顯得越發(fā)礙事,被擠得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一邊跳著腳一邊嚷嚷道,“桂嬸兒,這年還沒過呢,怎么就又胖了!哎呦您可擠死我了!”
那胖婦人也不生氣,抄著兩只短胖的小手,滾遠的腰身,穿著短打更像個球了,“說你桂嬸兒胖,那蟹黃小嬌兒,你還想不想吃了?”
辜城跑遠了,聲音離得老遠傳過來,“得桂嬸兒,我錯了,整個王府里就數(shù)您身段最苗條!”
小春樓上,坐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長衫,從衣角處秀的百鳥歸巢圖個個栩栩如生似要掙脫束縛飛出來似的。面如冠玉翠眉入鬢,一雙瑞鳳眼生的跟辜城有七分像。
辜城一見著他咧開嘴一笑,嘴角出兩個小梨渦,漏出一對大板牙,“二叔!”
那男人抿著嘴笑了笑,心里極是高興卻端著臉不外漏,“跑那么快,跟個小孩子似的!”這人正是辜城他二叔,如今的肅南王辜云舒,辜城爹死的早,從小被二叔一手拉扯帶大。
他這個二叔原是個讀書人,叫辜云舒,原本只想做個文官終日浪跡在溫柔鄉(xiāng)里,醉生夢死,覺得自己身為一個貴族子弟,家中有錢又有權不驕奢淫逸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xù)到他大哥死的那年,他一直對父親這個詞沒什么感覺,只是覺得有那么一個人給了自己一條命。他做了鬼魂歸西天后自己卻要被族里的糟老頭子們終日耳提面命他的光榮事跡煩的要死。
比起父親他跟大哥更親一些,他娘死的早,一個迎風三步倒的弱女子跳河死的。
外面?zhèn)餮运莻€貞潔烈婦,是個深情女子。
其實辜云舒自己最清楚,他那個死鬼老娘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恐怕連情字的心在左在右都不知道。
是先帝爺看辜家實在娶不上媳婦從官女子中選了個頂漂亮的嫁進來的。
他爹死了后,他娘一個人獨守空房,終日喝大酒,喝完酒就往死里打他,因為他是這個家里唯一一個能讓她撒瘋的物件。
對,連個人都不算。
最后喝大了暈暈乎乎的掉河里淹死了。
辜云舒還記得他娘死的那天他就站在河邊看著,一聲不出的看著,有一種讓人窒息的解脫感。
后來他大哥戰(zhàn)死了,他大概也能猜出來根本不是死在戰(zhàn)場上,估摸著就跟史書上記得差不多,功高蓋主,被皇上弄死了。
再后來他臨危受命,說好聽了叫子承父業(yè),說不好聽就是皇帝老兒覺得辜家礙眼,想要給他來個滅門,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這樣做。
因著太過惜命,他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卻也硬著頭皮勇冠三軍,領兵抗敵千里。倒也是扛起了辜家的家業(yè)。
此時才知族中長輩提起的榮耀從不是一般人能擔的起的。
辜城對面坐著的是一個身形小山般壯實的男人,生的粗枝大葉的,正是辜城他姐夫當今大梁的禁軍大統(tǒng)領,蘇赫。是個腦子里沒二兩墨水的二愣子,憑著一身過人的武藝倒也是混了個金飯碗。
辜城時常懷疑他這個姐夫當上禁軍大統(tǒng)領大概是皇上看他心眼少就像牽條獒犬一樣,有事的時候能擋在前面沒事的時候還能逗著玩玩。
蘇赫見著辜雁帛上來扯著大嗓門道,“二郎!快坐。坐我旁邊,讓姐夫好好看,都小一年沒見著面了,你姐姐天天跟我念叨你!”
寬厚的手掌抓著辜雁帛的肩膀使勁拍了兩下,“瘦了,一會兒可得多吃點兒!”
正說著話,走進來兩個婦人,年輕的那個穿著天青色的襦裙外面裹著一層輕紗,一走起來姿態(tài)裊娜,形似弱柳扶風。眉眼生的極淡,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讓人看一眼便心生憐愛。此人是辜雁帛的姐姐辜音。
年長的那個穿著墨綠色的嫁衣,鳳冠霞帔趕著要去成親似的,頭上帶了一整副紅石榴寶石頭面,迎著正午時分的大太陽恨不能給你晃瞎了,臉上倒是素凈只涂了口脂,明明是快四十歲的年紀眼睛卻如同待嫁的少女一般靈動羞怯。
辜雁帛和二叔對視了一眼,便知道自己阿娘的瘋病又犯了,他沒說什么只是習慣了,沒去叫她,沖著年輕的那個點頭輕生喚道,“阿姐!”
年長的那位看見他一把甩開自己女兒的手,跑過來拉著他的手滿眼淚水問道:“你回來了!他們跟我說你回不來了,你回來了。”說的話凄凄切切的讓人心里堵的慌,辜雁帛早就習慣了自己娘這副樣子,仰著頭笑的一副春光明媚的樣子安撫她道,“都沒事了,我回來了。”
那女子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的看著他,轉(zhuǎn)而又低著頭委屈道,“皇后娘娘知道我的心思,賜婚了,可我爹娘不愿意,他們說這次你若是回不來就把我嫁給別人,可我不想嫁給別人。”她說完話又仰起頭來有些害羞又期待的看著辜雁帛,“我好看嗎?”
“好看。”辜雁帛年紀小的時候他娘的病還沒這么嚴重,到底還能記著自己有兩個孩子。到了辜城姐姐嫁出去后,她就會時常把自己當成待嫁的姑娘,天天抹的姹紫嫣紅的等著辜城他爹來娶自己。
今日這番言論顯而易見他娘又瘋出了個新高度。
辜雁帛小聲的哄著他娘道,“來,坐下,先吃飯。”
他娘坐下的時候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辜城,生怕自己一扭頭此生就再也見不著自己的心上人了。
辜城接著他娘滿是愛意的眼神,八風不動的給他娘夾了點菜,“先吃飯吧。”
他娘看了盤子里的菜一眼,又看了眼辜城一掃之前的愛意,“你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蘇赫不安的看了眼辜云舒,兩個人都害怕辜城他娘一個不如意干出什么出格的事,畢竟不能拿常人的思維去想一個瘋子的心思,萬一她一個想不開從這上面跳下去可怎么辦。
辜城手心里直冒汗,他娘的閨名他是真不知道啊,就算是大名他也不知道,畢竟從小到大就沒聽別人這么叫過他娘。他心里慌的要命,面上卻未顯露,“先吃飯,吃飯的時候不說話……”
“你不是他,他回不來了是不是?他回不來了是不是?”
辜城舔了舔有些發(fā)干的嘴巴,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你在等他,他會回來的。”
他娘一個勁的搖頭,“你騙人,他不回來了,他死了是不是?”說著站起身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辜雁帛連忙拉住他娘,瘋子瘋起來力氣都奇大無比,也不知道疼,一個勁的只知道想做什么就去做,死命的掙扎著,見辜城不松手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辜城吃了痛松了手,他娘一個回身就要就著高樓跳下去。
“娘!”
辜城他娘已經(jīng)一腳跨過欄桿了,一聽到喊聲又扭過頭來,一臉困惑道:“你是在喊我嗎?”
辜雁帛站在原地眼眶赤紅的看著她,“娘,我是二郎啊,娘!”
這句話好像是能蠱惑人心似的,他娘嘴里跟著念叨著,“二郎?二郎!”如此重復了兩遍便急慌慌的從欄桿上翻身下來,“二郎,如今都這么大了。”說著拉起辜城的胳膊看到自己剛才咬的牙印還冒著血的口子,“這是誰給咬的喲?可心疼死了。”
辜云舒,蘇赫,辜音,“…………”
不管如何這一家人總算是能消消停停的吃頓團圓飯了,剛吃到一半,他娘像是想起什么事了,神神秘秘的問辜城道:“二郎,可有心上人了?”
他這話一出口,辜雁帛剛咽下到嗓子眼的飯差點沒給自己嗆死,蘇赫趕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蘇赫手勁大又不自知,拍著兩下飯到是下去了,差點沒給辜雁帛拍吐血了。
辜音瞪了一眼丈夫給弟弟遞過去一杯水往下順順氣。
辜雁帛喝了口水壓了壓驚,“娘,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他娘得意的伸了根手指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荷包,又從荷包里掏出來一個錦囊,錦囊里面放著一塊油皮紙,她小心翼翼但我剝開油皮紙里面是一整朵粉色的桃花。辜雁帛看了眼那桃花心里咯噔一聲。
蘇赫心大早就忘了自己岳母剛才尋死覓活要跳樓的事,極其失望的問道:“這……這算是什么啊?我還以為是哪個姑娘給二郎寫情詩了呢?”
辜云舒好歹之前有當過文官的理想稍微讀過那么句詩不像蘇赫那個大老粗沉吟半晌道,“這難不成是嫂子讓二郎日后給心儀姑娘的聘禮?”
辜音白了兩個男人一眼,心里覺得他倆在放屁,但也不好直說,盯著那朵桃花,“母親,這是何意?”
辜雁帛他娘掃了一眼各種期待臉的眾人,得意道,“這是我在二郎衣服上找到的。”
蘇赫,“然后呢?”
辜城他娘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朵指甲蓋般大小的桃花,輕輕的嗅了嗅,“這花是開在桃樹樹尖上的。”
蘇赫此人好奇心非常重,被自己這個老丈母娘每次話只說一般急得要死,恨不得把耳朵直接摘下來放到她嘴邊聽她要說什么,脖子伸得老長,“所以呢?”
辜城他娘笑的活像個青樓里的老鴇子,“這是那姑娘自己爬樹上摘的,一般的姑娘哪來的機靈勁爬那么高,想來是個個子高的。有句話說的好,大個兒門前站,不能做事也好看。二郎,到底是誰家的姑娘啊?”說完話又自個兒小聲念叨著京城里個高年紀又相仿的姑娘都有誰。
辜城咽了咽口水,臉僵硬的抽了抽,他娘還真是個神人,他身上那桃花就是拜藍溯伊所賜,這要是讓他娘猜出來是誰了那還得了。
辜云舒聽著嫂子講了半天也沒理清頭緒,“大嫂,就算是個高個兒的姑娘折了桃花,這跟二郎有什么關系?”
辜城頓時像盼著中舉的書生看魁星一般仰望著自己二叔。
辜城他娘“嘖”了一聲,“你個沒娶媳婦的懂什么,這前幾日大相國寺開了桃花,大梁習俗姑娘的桃花扔到誰身上就嫁給誰。我估摸著是二郎心儀的姑娘扔桃花到了他身上,咱們二郎啊收下那姑娘的心意了。這兩日大相國寺為朝中重臣禮佛,去的姑娘都是有數(shù)的,爬那么高估摸著也是個武將家的姑娘,二郎不好意思說,為娘啊替你把親事說成了。”說完就一臉慈愛的看向辜雁帛。
辜城頓覺自己的額角邊上淌下一溜冷汗,親娘啊,這不發(fā)病的時候這腦子不去大理寺破案都可惜了啊!
這可真是要了血命了。藍九這個死桃花精,早不扔晚不扔非挑這么個時辰扔,偏偏就砸中自己了,偏偏自己那個時候身上新買了本書,書被甩到地上去,偏偏就夾進去一片桃花,偏偏就趕上他娘那天精神頭好的出其去給他書房收拾屋子,偏偏他娘正好就想看看這本新買的書里頭有什么正好就看見了這朵爛桃花。
這種天時地利人和全都走了如此巧合的狗屎運,遇上了若是能平安度過簡直能走運三年。
辜音聽完自己娘說的一番瘋話,竟覺得有些道理,“前兩日我去了相國寺燒香,這武將家就慶國公府和寧遠侯府兩家去了,慶國公家的和寧遠侯家的閨女都上了山,這到底是誰家的?”
蘇赫胡亂吞下嘴里的飯,接話道:“唉,還是慶國公家的好,寧遠侯家的閨女實在是要不得。我聽說這前兩年剛跟天一閣的少閣主換了戰(zhàn)帖比劍,那姑娘連劍都沒拿隨手折了根柳條子三招就把人給打吐血了,那少閣主我交過手百招之內(nèi)才讓他落了下風。我還聽說她跟那牽機堂的毒醫(yī)堂主交好,這要是娶進門哪天看二郎不順眼,直接給弄死了,連咋死的都不知道。這可娶不得還是慶國公家的好。”
他哪里知道不知何處里被老谷主和九先生帶大的孩子能全胳膊全腿的活到這么大就已經(jīng)算是個經(jīng)天緯地的絕世奇才了。
稍加以指點便是能自己開宗立派的大才,像藍溯伊和殊未這種平安長大十七八歲的,對上普通人,那簡直就是泰山之于砂礫。
辜城他娘聽了半晌,用自己那不甚清楚的腦子琢磨了一下,總歸是抓住了重點自己就這么一個兒子,可萬萬不能死了,她又琢磨了一番,“旁的先不說,云舒啊你可見過這倆閨女,誰更好看啊?”
辜云舒在旁邊一直未開口只當她是難得開心一回哄得樂樂呵呵便好,“大嫂,今年天一閣的老閣主新排的胭脂榜上,有寧遠侯家的姑娘在,沒見著慶國公家的那位。不過這榜聽一聽也就罷了,我和老閣主有些私交,他私心里更偏心那些江湖氣重的姑娘,想來藍家姑娘是位美人,但慶國公家的也未必差。”
辜城左右都插不上話,只能老老實實的裝傻。
辜云舒瞧了眼辜雁帛道:“唉?二郎覺得誰更好些啊?”
辜城愣了一下,轉(zhuǎn)眼間就回過神來,思量一番決定禍水東引,他頓了頓放下筷子,一身正氣凜然道,“二叔,北境尚未平定,我不會成家的,也省的耽誤人家姑娘。況且二叔都還沒家呢,我怎么能先娶呢。”
辜云舒聽著辜城前面的話甚是欣慰可怎么轉(zhuǎn)眼間就被推到了自己身上了。
辜城他娘本來熄滅的火苗刺啦一下子又旺盛起來,瞬間就有了新目標,拉著辜音連飯都不吃了,“快去看看誰家還有沒出嫁的姑娘,順便把那個什么胭脂榜拿過來也叫我瞅瞅,尋摸著給老二找個媳婦。”一路連跑帶顛的頂著那頭耀眼的紅寶石頭面,往哪一轉(zhuǎn)光就晃向誰,一路的親兵全都給她讓路,簡直所向披靡。
辜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