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潼縣,城東大營。
洪承疇在一眾親衛武將的簇擁下步入中軍大帳。
連番的敗績讓他手下的軍卒士氣一直萎靡不振,這次擊退高迎祥,所幸軍中的士氣恢復不少。
高迎祥在吃了虧的情況下往東潰逃,并沒有選擇跟他魚死網破,當然軍勢復振的情況下,他自不會怕了那些流賊。
流賊還有部分兵力仍在平涼府,慶陽府劫掠,是為了擴大隊伍增加實力。
沒有了高迎祥帶的主力流賊,量這些小毛賊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王承恩...盧象升......”
洪承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緊握住手中的茶杯,強自把心中的怒氣壓下去。
如今陜西內部的流賊已經構不成威脅,他將親自帶人消滅,還陜西一片朗朗乾坤。
如今他手下的人已經所剩不多,折損大半,尤其是中上層的將領。
他手下最能打的曹文詔也兵敗身死,如今他還能指揮的也就剩下接替曹文詔的曹變蛟,還有賀人龍,左良玉,頂多再加上一個受重傷的尤世威。
朝內朝外的爛攤子都等著他去收拾,事務繁多,幾乎都沒安穩的睡過一個囫圇覺。
洪承疇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問道:
“尤總兵傷勢如何了?”
崇禎八年,尤世威統兵防守潼關、朱陽關等隘口,本來已經截住流賊,逼迫他們逃入山中,總兵徐來朝率領的三千軍不肯進山,在山林外爭執不前,被李自成帶人圍攻,除徐來朝逃跑,部下的人被全殲。
尤世威獨木難支,在野外駐扎時間久了,水土不服發生嚴重的病疫,被流賊趁虛而入,尤世威及部下游擊劉肇基、羅岱都身負重傷,官軍大敗。
如今已經過去兩三個月,朝廷對尤世威的處罰已經下來,解除其職務,去北京聽候查處。
孫守法聞言站起身,回稟道:“尤總兵傷勢已經穩定,但還未大好,部下現在由劉肇擊跟羅岱暫領,他二人傷勢較輕,都已經大好。”
洪承疇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快,以他現在的身份已經節制不了這支營兵。
“尤總兵那邊前兩日還過來索要撫恤跟糧餉...”孫守法見他有些不快,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句。
尤總兵已經托人幾次過來,都被洪承疇拖著,已經有兩三個月,兩人有點交情,又同為武將,不免有些同情。
洪承疇面色微變,聽到“糧餉”二字,越發的頭疼。
陜西這么多軍隊,都要管他要糧要餉,他上哪找那么多軍餉去。
崇禎皇帝雖然給過一批軍餉,但那些錢還沒出京城,就已經克扣了大半,送到他這邊已經所剩無幾。
要不是陜西還有糧草供應,怕是部下的人早就開始餓肚子了。
“他那邊我自有交代,曹總兵那邊如何?”洪承疇心中嘆了口氣,依舊鎮定自若道。
盧象升不久就會接任五省總督,尤總兵那邊就交給他去頭疼了。
洪承疇雖然跟曹文詔有點不愉快,但并不影響大局,如今曹變蛟接替曹文詔也是他從中出力,如今的曹變蛟已經是跟他綁在一起,只能依靠他。
“曹總兵這一戰雖然立功,但手下受損不小,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孫守法原是曹文詔手下的游擊,獨領一軍,被洪承疇調到了身邊,跟曹變蛟自然熟悉。
曹變蛟是老上司的侄子,算是自己人。
“大敵當前,不能再出亂子,傳令曹變蛟,休整十天,讓他進河南配合左良玉,殲滅流賊,我親自帶人把陜西的流賊肅清。”洪承疇沉吟片刻,斬釘截鐵沉聲道。
孫守法躬領命,隨后便出了中軍大帳。
洪承疇走到桌案前,把曹變蛟的敘攻奏報拿出來反復觀看。
湫頭鎮之戰,損失不可謂不小,能這么快就恢復戰斗力,還能擋住流賊上萬人的撲殺,曹變蛟此人有大將之材。
不枉費他當初一番謀劃跟拉攏。
“陳東......”
曹變蛟在信中所寫的只是大致信息,但依舊掩飾不住他為手下人表功的想法,一個把總而已,洪承疇還沒放在心上,只是出身有些意外,所以他才特別關注到此人。
洪承疇拿起桌子上茶盅喝了一口茶,心中若有所思。
他在官場混跡這么多年,甚至對兵法也有所涉獵,曹變蛟要比他的叔叔曹文詔好控制一些,這也是他愿意把曹變蛟扶持起來的原因。
曹變蛟的實力變強也是他樂意見到,因此才會在錢糧這方面給予優先權,不然那兩千多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拉起來的。
......
曹變蛟聽從洪承疇的命令,一路追擊流賊至華陰縣,路上并沒有碰上大股的流賊。
見到明軍無不是聞風而逃,逃往深山老林之中。
此時已經臨近潼關,潼關是陜西、山西跟和河南三省重要的門戶,難保流寇不會在此處設伏。
曹變蛟經過曹文詔一事,已經謹慎了許多。
洪承疇此時已經帶兵去往西北消滅殘留在陜西內部的流賊,有賀人龍、孫守法跟王承恩在,關內的流賊已經對明軍構不成威脅。
農民軍中此時害怕的只有七人,遂送了他們一個綽號,稱之為二強五毒。
何為二強?
南方最強盧象升,雖是進士出身,做的文官,卻有萬夫不當之勇,善于作戰,數次殺敗張獻忠等部,有他在沒人敢入大名府地,稱之“擎天柱”。
北方最強,曹文詔叔侄,無堅不摧,所向睥睨,稱之“奔雷車”。
何謂五毒?
第一左良玉,英勇狡詐,敢戰深入,稱之“常善蛇”。
第二鄧玘,因過于狠毒,人人畏懼,稱之“毒蜈蚣”。
第三李卑,善于設伏,不喜進攻,稱之“花蜘蛛”。
第四艾萬年,勇敢機智,善于乘隙搗虛,稱之“卷尾蝎”。
第五湯九州,進退持重,士卒用命,稱之“三腳蟾”。
這幾人流賊最是畏懼,現在曹文詔已死,剩曹變蛟一人不足為懼。
鄧玘被部下王允成以克扣糧餉鼓噪兵變,逃跑翻墻時墜地而亡。
艾萬年在寧州被李自成設伏兵敗身死。
李卑也已然病死,七人已經折損過半。
隨著時間的推移,農民軍的實力跟明軍的實力已經在肉眼可見的拉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流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