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自然將一縷神意,融入那殘缺的“篡運”之妙時,他遠在七彩諸天內(nèi)的那縷神意,頓時就感覺不一樣了。
到底是如何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但是自己對那外來念頭的感知,卻明顯清晰了一分。
為了探清那三縷真妙的源頭,謝自然立馬循著感知,在七彩諸天內(nèi)尋去,然而卻始終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反倒是身外的黃梅樓里,那福德真仙匆匆趕來,終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這廝竟是個閹人。
尤其當他聽到,樂善三人稱呼他為掌使時,謝自然立馬心里了然,原來他就是前朝大奴顏青山。
可就是這須臾間,他遠在七彩諸天內(nèi)的那縷神意突然一怔,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外念向他涌來!
謝自然順著那念頭將視野一仰,卻見瀚海流沙般的七彩星塵中,竟然顯露出一張巨大的女子臉龐。
與此同時,他靈臺中那縷“篡運”真妙的復(fù)寫陡然變快,這也讓謝自然更加篤定,自己感應(yīng)到的三縷真妙,正是來源于眼前之人!
只見那女子兩眼閉合,似在入定之中,觀她面貌,那眉目如工筆勾勒,細致入微,臉上每一處地方,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厘,給人一種至極和諧的美感!
溫潤柔和,卻又透著攝人心魄的沖擊力。
此女眉心點有一粒朱砂,如瀑的長發(fā)沒有任何修飾,從臉頰兩側(cè)傾瀉下來,修長的脖頸只露出小半,周圍有一重重七彩正如流沙覆蓋過來,使得她面部露出的地方越來越少。
奇了怪了!
此女的念頭中,除了她親厚的善意,謝自然感受不到任何信息傳遞過來。
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嚴格來講,這女子并不在他法身附近,此刻他眼中所見,不過是類似元神顯化之流的虛相,盡管要高深玄奧的多,但終究不是肉身實體。
所以,自己的拾妙訣是如何開始復(fù)寫的?
他隱隱覺得,這個問題,對于他日后的修行很是重要。
謝自然見這女子親厚于他,便嘗試著與她溝通,然而卻并未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他甚至將神意再次分出一縷,想看看能不能順著那虛相試探過去,然而終究是徒勞,那虛相仿佛游離在漫天七彩中,并無來路可尋。
這可愁煞他謝某人了!
謝自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隨著那女子的臉龐逐漸被七彩覆蓋,二人之間的感應(yīng)也越來越弱,連拾妙訣復(fù)寫的速度也緩緩放慢下來!
要知道,這拾妙訣的復(fù)寫,只會從易到難,也就說,此女身上的三縷真妙,論起奧妙玄奇來,另外兩縷,還要遠在“篡運”真妙之上!
此刻的謝自然,頗有一種坐在冰窟窿上垂吊,只能干看,不能上手的無力感。
不過這種心緒很快就被謝自然一拂而走,甚而自嘲一笑。
自己這是作甚,他下山雖要尋妙,可絕不是被真妙牽著鼻子走,這般患得患失,還修哪門子仙,成哪門子道?
謝自然雖從來只當自己是個俗人,但俗人也有俗人的活法,俗人也有俗人的逍遙。
該吃吃,該喝喝,游無極之野,會八方之客,登高一步,若能力挽天傾當然極好,實在不行,退后三尺,泥中作樂也可逍遙。
來日不可說,但這便是謝自然眼下所求的自在。
就在謝自然心中劃過這些念頭時,那女子的面龐也終于被七彩星塵徹底蓋住,謝自然的拾妙訣也隨即停了下來。
唯余一縷殘缺的“篡運”之妙,仍在靈臺中起伏鼓動著,似乎隨時會崩滅過去。
這情況謝自然也不知如何辦,回想往日,自身道妙對于這些真妙而言,似是大補之物,于是謝自然便嘗試著引了一縷道妙進入其中!
誰知這一下,就像是往油鍋里澆了一瓢水!
霎時間,這“篡運”的吸攝之力,轟然一下暴漲,灌入周圍七彩脈絡(luò)之中!
不僅瞬間將數(shù)不清的細小分支覆蓋,甚而直接竄進那些溪流河道一般的支脈里。
也正是這一刻,攀花樓那邊,纏教五老周身氣運開始輪番外泄,并順著那七彩脈絡(luò),一汩汩向著謝自然歸來!
這才有了黃梅樓里,七彩氣運直沖霄漢的一幕!
忽然鬧出這么大動靜,謝自然也是心頭一跳,怕生出亂子,于是他散開神意,往整個折柳山莊一掃而過,正巧留意到了攀花樓上的計履霜。
嚯,這丫頭也是夠頂啊,以一當五,這是要獨挑攀花樓么?
不過纏教五老的情況他看在眼里,一時也不禁捉狹一笑。
自己一個不小心,倒是把纏教這些人禍害慘了。
至于那最后趕來的顏青山,以及他發(fā)出的那聲喝問,謝自然卻是懶得搭理。
他進入折柳山莊之前,就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這纏教之事,既已是紙中之火,那還是交給大虞朝廷和修行界那些仙門道派自己卻打理。
纏教是惡么?對常人來講,纏教當然是惡。
但纏教徒一定是惡么?那倒不一定。
當那些修士被誆入纏教,成了永絕輪回之人,他們的屁股就已經(jīng)挪了位置,而屁股決定腦袋,只要他還想活著,就不能讓纏教這艘船沉了。
這也是為什么,泱泱纏教極難消弭,哪怕還剩一個教徒活著,它都很容易再死灰復(fù)燃。
若是謝自然鐵了心要用雷霆手段覆滅纏教,那他就必須先一巴掌將纏奴島內(nèi)數(shù)千教徒全部拍死,然后再將散布天下的纏教徒,一個一個揪出來滅殺掉。
謝自然自問做不到如此,所以干脆也就不參合了。
這世間,或許有辦法能斬斷纏教的大道根基,從而徹底消弭此禍,但眼下謝自然還不得其法。
所以還是那話,讓這些雄踞一方的勢力自己去解決吧,有必要的時候,自己在后面推波助瀾即可。
至于顏青山之流,在謝自然看來,不過是立在表面的菩薩。
日后沖突一起,他們自是首當其沖。
只是不知道,那修成三縷真妙的纏教女子,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她對自己的親厚之意,又從何而來。
謝自然思索間,他身前的樂善突然慘哼一聲,隨即就開始渾身痙攣,吐出一口濃血。
有了第一個起頭,這反噬的反應(yīng),瞬間在結(jié)成百纏陣的纏教弟子中傳開。
謝自然心道,也該收手了。
若是再讓那“篡運”真妙這么吸攝下去,這黃梅樓里的一眾纏奴,只怕全都會暴斃在此。
由于殘缺不全,謝自然并不能做到直接操控“篡運”,不過回想先前,自己是因為探入神意才觸發(fā)了它的吸攝之力,所以他當即又將神意抽離了出來。
結(jié)果也的確如謝自然所料,那殘缺的“篡運”就仿佛被人拔掉了鑰匙,頃刻間便開始偃旗息鼓。
那些懸浮在他頭頂?shù)钠卟蕷膺\,也瞬間坍縮而來,被“篡運”一口鯨吞。
不過慶幸的是,“篡運”得了一縷道妙與七彩氣運的滋補,很快便穩(wěn)定下來,不再是一副隨時崩滅的架勢。
謝自然隱約能感知到,那海量的七彩氣運,也被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卮嬖诹恕按圻\”之中。
事罷,黃梅樓里,謝自然眾念歸身。
睜眼一看,這滿屋的纏教徒或坐或躺,一個個東倒西歪,口中還在呻吟。
“師叔,你可終于醒了,圣人氣運,果真是非同凡響啊!”
先前那位從紫霄樓趕來的麻衣老頭,口中恭維了一句。
按輩分講,顏青山是他太師傅,既然太師傅口口聲聲稱這位是弟子,那他自然要叫一聲師叔了。
“見過師叔!”
“見過師叔祖!”
...
一時間,這些緩過氣來的纏教徒,紛紛對他頂禮膜拜,看得謝自然哭笑不得。
謝自然緩緩起身,撫了撫袖袍。
攀花樓那邊,計履霜已經(jīng)安然脫身了,至于纏功的路數(shù),他也算摸了個大概,日后要想再有進寸,只怕還得把那纏教女子給找出來。
此間事了,也該腳底抹油了。
“今日略施小懲,還請諸位替我?guī)г捊o顏青山,就說多些款待,你纏教氣運,鄙人欣然受了。”
說完,謝自然爽朗一笑,然后一步踏出,徹底消失無影。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下把纏教眾人嚇得不清,而且越是回味,越是驚恐。
“師傅,師叔祖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麻衣老頭也慌了神。
“快!快去找掌使過來!”
...
“徒兒,為師來了!”
顏青山倏一下遁光飛來,為了給這位圣人徒兒一個好印象,他將攀花樓那邊受的苦悶氣全都壓了下去。
“徒兒...!我徒兒呢?”
顏青山突然眉頭一皺!
那麻衣老頭則是又驚又怕,深怕顏青山盛怒之下,一巴掌把他拍死。
“師祖,我們都被那小子給騙了!”
被騙了?
顏青山突然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中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yù)感。
“他剛才功成之后,一步之間就踏虛而走,分明是傳說中的縮地成寸之術(shù)!這廝分明就是個神通廣大之輩!”
“而且...”
那老頭話說一半,纏功反噬的余傷,突然讓他胸口一阻,氣血翻覆。
顏青山可等不及了,一巴掌呼過去,就把他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血,直接扇得噴涌出來!
“而且什么!說!”
麻衣老頭只覺小命又去了半條,可顏青山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所以半刻也不敢停下,喘著粗氣說道:“而且他還說,要我?guī)г捊o掌使。”
“說,多謝掌使款待,咱們纏教氣運,他欣然受了。”
一聽到這話,顏青山的眼眶幾欲裂開!
有時候,只要一層膜捅破,很多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就會一下貫通起來!
正當他怒氣沖頂之時,樓外又有一道遁光飛來。
“稟報掌使!顏奉總管那邊發(fā)來急信,說島內(nèi)有大批教徒出現(xiàn)了纏功反噬的跡象!而且人數(shù)越來越多!”
“少來煩我!”
顏青山怒不可遏,袖袍一拂,那傳話的教徒頓時四分五裂!
他一想到自己當著這么多徒子徒孫的面,把那狗賊當寶貝疙瘩供著,還擺下百纏陣,助他抽走教中如此多的氣運,他心中就止不住的殺意狂涌!
“只怪你們命不好!”
下一秒,一個百十丈高的巨大豎隙突然橫亙而出,如同一張漆黑的巨口,剎那間將整個黃梅樓吞了進去!
“老夫再也不想看到這鬼地方!”
“這天殺的!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