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驚魂未定地抹了把臉，“噗，好像是，怎么了？”

話罷他也猛然驚醒，這水龍頭一看就是嶄新的，怎么這么快就有孔不出水了呢，除非有什么東西從里面擋住了出水口……

他一把關了水龍頭，招呼邢磊過來拆淋浴頭。

等邢磊拆開了水龍頭時，在場眾人全都驚呆了，在那小小的淋浴頭里，竟然滿滿地塞了一包灰白的粉末，粉末已經被打濕了，爛泥似的糊滿了每一條縫隙。

趙旭的臉色發白，忍不住拽了拽濕透了緊貼在身上的T恤。

這東西剛才或許已經澆了他滿身。

“好惡心，這是什么東西？”高志強一邊嫌棄，一邊卻忍不住下手戳了戳，隨著他這一戳，一小塊白色物體翻了出來。

趙旭低喝一聲：“別碰！這是骨灰。”

高志強臉色刷地白了，他猛退了幾步，看著自己那戳過骨灰的手指頭，恨不得把它剁下來。

趙旭喉嚨干澀，他取來一個證物袋把這些變成了爛泥的骨灰盡量收集起來，取到最后，一枚小小的芯片從骨灰里滾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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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真沒事，你快去上班吧，我這邊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的。”周之庭無奈的把戀戀不舍的韓婉推出門外。

韓婉總不放心，輕輕摸了摸他結痂的鬢角，“好吧，你自己小心，平時做事一定慢慢來，想吃什么就說。”

“好，放心吧。”

周之庭站在窗邊看著韓婉朝他揮揮手離開，收攏了臉上的笑意。他忍不住撓了撓臉上的疤，這兩天結痂后總是癢的厲害。

一個干癟瘦削的老頭捏了根煙站在窗口嘿嘿笑了起來，“可別摳，本來就怪難看的了。”

“大爺，病房不讓抽煙。”周之庭的視線從他身上空蕩蕩的病號服上掃過，輕輕說。

“嘿，你也管我！”老頭剛才還晴空萬里的臉色霎時間陰了下來，“我就想抽根煙怎么了？！”

周之庭被他驟變的態度嚇了一跳，忙強笑起來，“抽煙沒什么，可這里是醫院，人家不許在室內抽的。”

老頭急促地喘著氣，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了似的，忽而他長長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空床上。

“這人生，怎么連抽煙都不順心……”

見他情緒似乎平穩了些，周之庭有些疑惑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走到老頭身側狀似無意地問道：“大爺，您是因為什么病住院的？”

老頭瞟了他一眼，氣哼哼地說：“肺癌。”

“那你還抽煙？！”周之庭忍不住拔高了音量，然后他又靜了下來，朝門口瞧了瞧，見護士沒來才松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你得的可是肺癌，再抽這不是尋死嗎？”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尋死？”老頭罵罵咧咧地把煙塞到了枕套里，又轉頭瞪著他。

周之庭滿臉莫名，“怎么了？”

老頭倔強地瞪著他縮進被子里，“你可不許告訴護士我抽煙！”

周之庭被逗笑了，他點點頭，看著老頭把床簾拉了起來。

他之前怎么沒注意過自己還有這么個病友？

在醫院的日子頗為無聊，周之庭的手機又暫時作為證據被趙旭收走了，他還因為感染和燒傷的情況必須留院觀察兩天，他只能被迫變成了一個讀書做題的好學生。

其實他對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記不得太多了，只是隱約覺得很難過，好像失去了什么東西似的，但沒有細節填充，這難過都顯得十分單薄。

做了兩套卷后就到了午飯時間，像他這樣沒有影響手腳的傷勢的病患一般會自己去食堂或者等家屬送飯，不過周之庭自己拒絕了讓他們送飯，他已經暗暗下了決定，過幾天就出院回學校去。

時間已經到了12點，隔壁床卻始終沒什么動靜，也沒有家屬來給那老頭送飯。

周之庭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大爺，我要去打飯了，你去嗎？你想吃什么我帶給你也行。”

病房里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

“大爺？睡著了？”周之庭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躡手躡腳起來，他緩緩走到了病床邊，一把拉開床簾。

“嘖，你這小子做什么！”老頭被突然照射進來的光一晃，忙用被子蓋住頭，“我不吃，我要等我兒子給我送飯！”

周之庭心底隱隱松了口氣，笑著和他說，“行吧，那我先走了。”

他一瘸一拐往門外走去，老頭忽然坐起來叫住了他，“喂小子，給我帶個饃吧。”

“好。”

周之庭打了三個菜兩份飯，一個西紅柿炒蛋，一個耗油油麥菜，還有一個小炒肉，他提了個飯盒慢悠悠晃進了病房里。

果然，那老頭正背對著房門，背影依舊倔強，似乎總是在生悶氣的樣子。

“我饅頭呢？”老頭頭都沒回，悶悶地說。

周之庭把床上用的小桌子擺好，把飯菜放了上去，又在兩份大米上擺好了筷子。

“喏，吃吧。”

老頭倔倔地回頭，眼睛在看到這一桌菜的時候亮了亮，隨后他又猛地轉回頭，“我可不吃，我說我要吃饅頭的。”

“你不吃病怎么好？”周之庭搖搖頭，硬是把他拽了過來，把一雙筷子遞到他手里。

老頭握著筷子沉默了片刻，丟下筷子跑出了病房。

周之庭驚了一跳，剛追出病房，那老頭就跑沒影了，他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留了一半飯菜給他，自己悶頭吃了起來。

可奇怪的是，這老頭一下午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今天天氣很熱，飯菜放在床頭柜上都開始嗖了，他只好拿去丟掉。

晚上周芷欣和周陽來了，周芷欣還給周之庭做了個紙面具，說這樣就像佐羅一樣了。

跟兩人笑鬧了一陣后，他們就回家了，周之庭在得到很快就能出院回家的消息后也美美躺在床上睡著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接我回家吧……”

周之庭半夢半醒間隱隱約約聽見有說話聲傳到了耳朵里，他睜開了一條縫四處瞧了瞧，看見那個得了肺癌的老頭正趴在大開的窗口抽煙，一邊抽一邊打電話。

“……太貴了……我想回家……”

“我當然體諒你們，可是……你們也不來啊……唉……”

周之庭坐了起來，老頭摘下了假發后的腦袋上光光的，反射著明晃晃的月光，寬大的病號服套在他瘦削的身體上，顯得有些滑稽。

“唉。”老頭用力的吸了口煙，忽然抬腳翻上窗臺，沒有絲毫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等等，別跳！”周之庭什么也顧不得了，忙飛奔兩步跑到窗邊，低頭朝下看去。

啪地一聲悶響，老頭蒼白的病號服被大片鮮血染成濃烈的紅，他肢體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

周之庭臉色慘白，猛地朝服務臺一個箭步跑了過去。

見他神情緊張，原本臉上帶著笑容的護士神情一下嚴肅起來，“怎么回事？”

“我病房里有人跳樓了！快去救人！”

護士臉色一白，忙按響了對講機把幾個值班護士和醫生都叫上，朝著樓下狂奔，可到了樓下，卻發現樓下干干凈凈，連一點血跡都沒有。

“同學，生死攸關的事情不是能開玩笑的，你這也太過分了。”一個值班護士喘著粗氣，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其余人也都神色各異地四散離去。

周之庭呆呆站在月色下，抬頭看著自己病房大敞著的窗戶，一時間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