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

潘晏聽到這倆個字，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高俅。

畢竟高太尉這三個字，實在太深入人心了。

不過問題是……高俅的年齡應該比宋徽宗還要小一輩才是。

那么眼前這位老者，自然也不可能是高俅。

而且北宋因為官職與差遣體系分離，導致許多太尉空有名頭，卻無實權。

但是能讓西門慶如此忌憚畏懼的，顯然是手握巨大權力的重臣了。

莫非……他是童貫？

童貫者，何人也？

此乃北宋之六賊！正兒八經的頂級權臣！

與蔡京、王黼、梁師成，等人同臺競技，并且一較高下。

他最著名的事件，便是經略幽州了。

童貫受命北伐遼國，卻因為實力問題，屢屢以失敗告終。

由于怕朝廷追責，于是他便擅自與金人簽下了數額巨大的歲幣條約，從對方手中換回了幾座空城，將其謊稱為不世戰功。

宋徽宗不疑有他，認為童貫立下了莫大功勞，立刻命其為燕山府宣撫使。

火速下詔解其節鉞為真三公，加封徐、豫兩國，后又封廣陽郡王。

此等操作，簡直騷的不行。

不過即便如此離譜，在北宋這個極度抽象的時代中，童貫也不算是最奇葩的。

無論是擊敗羌人，北上伐遼，還是南下鎮壓方臘，他始終都是不遺余力。

只不過……個人能力稍微弱了一些罷了。

而且除此之外，他身為一個宦官，竟然還長出了胡子，簡直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此時的潘晏，猜的也的確沒有錯。

眼前這位須發打理的一絲不茍的老者，赫然正是年過六旬，卻依舊意氣風發的童貫！童太尉！

不久之前，他剛剛訪遼結束，返回到了大宋境內。

然而出使遼國的這些日子，卻是讓他大開眼界。

遼國高層之墮落糜爛，簡直尤勝大宋！

在心生嫉妒的同時，他也看到了機會。

于是一回國，童貫便毫不猶豫地獻上了伐遼之計。

燕云十六州啊！！！

自唐之后，這片兵家必爭之地，便再與漢人無半點關系！

這地方，埋葬了多少將士的累累尸骨，又是多少武將心中的夢想！

若是能夠經略燕云幽州，那么他的名字，必然能名垂千古！

為了促使這個計劃能夠實現，童貫甚至不惜公務，各處奔波。

而陽谷縣，也只是他恰巧路過此地罷了。

此時，坐在椅子中的童太尉卻是閉著眼睛，兀自品嘗著火鍋。

胡須一翹一翹，時不時落下幾滴湯汁來。

伴隨著淡淡的咀嚼聲，跪在一旁的西門慶終于再也撐不住，連忙討饒道。

“太尉大人！下官聽聞大人家中神獒即將過壽，便自籌諸般玉石寶物，不日便送至府上！”

西門慶咬著牙，心中淌著血。

這一次，少說又得潑萬貫錢財出去。

不過話雖如此，但若是能夠得到童太尉的賞識，倒也不失一件好事。

童貫聞言緩緩放下筷子，眼中不著痕跡地掠過一道滿意之色。

“呵呵，你倒是有心了，既如此那便先退下吧。”

西門慶聞言，頓時大喜，忙不迭地行了叩首大禮。

“謝過太尉大人！”

然而正當他如蒙大赦般，起身想要離去之時。

突然間，一道清脆好聽的聲音驀地響起，回蕩在酒樓大廳之中。

“且慢！這位西門官人，還請留步！”

只見潘晏笑意盈盈，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我聽聞你與我們掌柜打了個賭，說鶴歸樓做不出爊鴨來，并且還以此為由，借故想要將這間酒樓封掉，不知是也不是？”

“剛好太尉大人在此，不如就將此事分說清楚！免得日后生了齟齬！”

西門慶聽到這話，背上瞬間起了一層冷汗。

心中更是忍不住咬牙切齒謾罵了起來，暗道這女人好生不識實務！

“大人！此事乃是誤會！”

“下官昨夜多喝了些酒水，許是喝酒誤事，才與掌柜發生了一些口角！”

西門慶忙不迭朝著童貫再次跪了下去。

潘晏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門口。

跪在外面的衙役們，連忙將手中的漿糊桶藏到身后，面露哀乞之色。

潘晏自然不會為難這些人。

她只是想順手教訓一番西門慶而已。

不過此刻的童貫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不耐。

他本就不想管這些小事，而且那西門慶也頗為上道，已經實屬不易，這小娘子實在是太不知進退了。

若非這火鍋美味新奇，他有意弄去獻給官家，怕是早就拂袖離去了。

“既然是誤會，那說清楚便是了，這爊鴨乃官家欽點的御品，民間坊內如何能夠做得出來？”

西門慶連忙賠笑：“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然而站在一旁的潘晏卻冷冷一笑，隨后石破天驚般開口道。

“太尉大人，此言差矣！”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大廳里的所有人，臉色刷的煞白了起來。

不遠處的白掌柜，更是兩眼一翻，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童貫眉頭一皺，眼底露出一抹不悅之色。

“哦？你倒是說說，老夫何錯之有？”

潘晏自信無比地開口道：“凹鴨我也會做！而且我還做的更好吃！”

童貫一愣，旋即眼中精光一閃。

“此言屬實？那你這爊鴨的食譜……是從何而來？”

潘晏抿嘴一笑，回答道：“我幼時游歷山林，偶遇一老者，相談甚歡，遂傳我此烹食方法！”

剛剛暈過去的白掌柜緩緩蘇醒，聽到之后不由一怔。

嘶……這番話聽著似乎有點耳熟啊。

你品，你細品。

隨后，他便立刻品了出來。

什么游歷山林，什么偶遇老者，八成都是托詞！

潘娘子啊潘娘子！你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你唬我也就算了，怎么敢唬太尉大人呢？

算了，我還是繼續暈著吧。

而另一邊的童貫倒是不疑有他。

畢竟自古以來奇人異事者多不勝數。

當下，他一改方才肅容，和顏悅色地開口道。

“小娘子，那你可知那位老者姓甚名誰？”

潘晏眨了眨眼睛，隨口胡謅道：“倒是不曾細問，老人家只推說自己姓洪，長的慈眉善目，身上穿的卻是襤褸衣裳，像極了外邊的乞丐。”

童貫思索了一番，卻是想不出這人是誰，只能悻悻作罷。

“想來也是方外奇人……哎，無緣得見，吾甚憾之。”

“既然這位老人家授小娘子此等罕見食法，卻不知老夫能否有幸嘗上一口？”

潘晏就等著這句話，自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下來。

“大人請稍等片刻，此鴨需要特質爐器方能制成，方才掌柜的已經命鐵匠去打造了，想必很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