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前幾日來的時候還是快馬加鞭都走了兩日有余，如今回去也不那么急恐怕得三四日。”歷嫡道。

“可不是，我爹已經囑托人給你爹打點行李，你如果有什么東西要交給你爹的，趁早兒去。”李全堂道。

“我想托爹爹帶幾樣東西給姨娘和阿桂，另外還要囑托爹爹記得把藥隨身帶好，路上不要忘了吃藥。”歷嫡道。

“那行，吃完飯你打點好吧，剛巧兒等會我要到爹那兒去一趟，你捎給我，我替你拿了去，話我也替你說了。”李全堂道。

“也行。”歷嫡道。

吃畢飯，歷嫡打點了一下東西，送爹的是一些老中藥和一包人參須末，送姨娘的是些珠寶首飾，送阿桂的不過一下鏡子胭脂水粉之類，一并打了包，交給李全堂，李全堂交給一個小廝拿著，二人往瀛明堂去了。

李全堂還沒回來，歷嫡剛想吹燈睡覺，阿碧神神秘秘地進來了，而且臉色看起來并不好看，歷嫡知道恐怕大事不好，只是不知什么事。

阿碧一走到歷嫡面前便甩給她一張帕子，歷嫡不看還好，一看竟呆住了。這張帕子再不是別的什么帕子，而是昨天交給官蒼白那兒的那張落紅的帕子，這張帕子不是在官蒼白那兒嗎？如今怎么在阿碧這兒？

“誰給你的？”歷嫡驚惶道。

“李嫂拿來的。”阿碧道。

果然。

“她說了什么沒有？”歷嫡道。

“李嫂來的時候臉色不是特別好看，交給我帕子，只說了句:夫人的話:姑娘好自為之。說完便回去了。”阿碧道。

轟。如同一聲悶雷劈得歷嫡半日說不出話兒來。

如果說昨日只是小小地摸一下歷嫡的底兒，順便立一立威風，那今日就是當面鼓對面鑼地和她對著干，并且還不大不小地威脅了她一句:若以后膽敢再跟自己過不去，便有她好看。這意味著，她的這個婆婆真真正正地和她走到對面去了。

看到歷嫡半日不說話，阿碧試探著問:“你婆婆已經知道了。”

歷嫡輕輕點了點頭。

阿碧又問:“那怎么辦？”

“那又能怎么辦？唯有走一步是一步罷了。”歷嫡道。

這可怎么得了？才嫁過來一兩天便得罪了婆婆。阿碧也真心為歷嫡著急。

頓了頓，歷嫡道:“阿碧，你馬上去慈善居，拿了這張帕子，就說我說的:大親那晚全堂太疲憊，我也沒準備好，所以不曾行房，所以二人一時糊涂動了歪心思，劃破全堂的手指充當落紅。并不是誠心欺瞞，而是一時糊涂。還請媽原諒一二。今日一事也是媳婦無心之錯，還望媽別往心里去。往日，媳婦一定恭言慎行，唯媽馬首是瞻。這張帕子還請媽收好，他日如有違背，悉聽處置。”

阿碧一聽道了個是，拿起帕子，轉身匆匆往慈善居去了。

阿碧一去李全堂也回來了。

“東西帶到了沒有？我爹可曾說什么？”歷嫡道。

“東西帶到了，話也說了，你爹讓你勿需掛念，還說他自會照顧自己，有照顧不周的還有姨娘，讓你還是擔心自己的事為是，在李府好生侍奉老太太，老爺，太太，不要違逆二姨太，三姨太，好好輔佐夫君，帶好立祥，還說你若做好了一個好媳婦，李家也斷斷不會少你的好處。”李全堂道。

歷嫡一聽心里不禁冷笑一聲，好一個“不會少你的好處”，自己才剛入李府，可謂步步小心，謹言慎行，怎么沒得什么好處？反對被官氏拿落紅的帕子威脅，好處在哪里？回應在何處？

可是又不好說出來，只能按在心里。

李全堂剛想脫了衣服睡覺，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對了，你爹還說了，明日我爹在瀛明堂早早布下早飯，估計天剛蒙蒙亮你爹就要走，讓你我明日就不必送了。你說怎么樣？”

“還有怎樣？他是我爹，我能因為不想起太早而不送他？”歷嫡道。

“也罷，那明日我們早些起來，一起到瀛明堂用早飯，再送別你爹。你記得叫我起床。”李全堂道。

說完便脫了衣服，打了個滾，一挨枕頭便呼呼大睡起來。

歷嫡心里有事，還不能睡，她在等阿碧回來。

等了些時候，聽見外頭咚咚敲門，開門一瞧，果然是阿碧。

“怎么樣了？”歷嫡急切地問。

“好了。”阿碧道。

“怎么個好法？”歷嫡道。

“我去慈善居帶話，剛巧太太也在，我就把你跟我說的話對她說了，她聽了之后，似乎很受用，臉色也好看多了，就說姑娘懂了就好。還說這帕子就不要你的了，說她不想趁人之危。還說姑娘他日若是違背諾言，她有的是方法對付。照她這么說，暫時是不怕的了。”阿碧道。

歷嫡一聽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總算落地，不過這也只是暫時，隨即她又生起一縷憂心，“唯媽馬首是瞻”，這得付出多少的謹慎和辛勞？

官氏今日發那么大的火兒，八成是在爹爹的餞行宴上替夏金杏說理，所以惹惱了她，所以新仇舊恨一起算，是不是也有自己主動接觸夏金杏，又私自接夏金杏回全心堂的緣故，到底今日也算惹了一件大事兒，闔府都知道，歷嫡兩夫婦為了一個草芥一樣的人兒鬧得人仰馬翻，不僅把她從水中救起，還私自下決定把她移到了全心堂，把她安置在歷嫡和李全堂才剛成親不久的喜房里。這本來就該問過官氏的意見，只是若問過官氏，夏金杏還會在這里嗎？

再說了，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往湖里跳就往湖里跳？這里暗藏怎樣的玄機，這由不得不讓人瞎亂疑猜。

看來，今日雖莽撞做下這樣的事情，往日也該避避嫌才是，到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人言可畏。

歷嫡這么想著才安定了下來，這才遣走了阿碧，吹燈睡覺。

第二日，歷嫡也果然早早起床，叫醒了李全堂（這還是費了好大氣力叫醒他的，叫醒他一次又睡過去一次，叫醒他一次又睡過去一次，來回叫醒他三次才將他徹底叫醒，難怪他這么嗜睡。歷嫡發誓，以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做這苦差事），二人這才胡亂梳洗一番，穿好衣服往瀛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