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發(fā)絲之間冒出來的耳朵,卻染上薄薄一層可口的緋色。
劉云瀾眼里的笑意深了。
林微縷不再轉(zhuǎn)頭看他,只循著時間標號很快在鐵架子上找到了十八年前檔案的位置,又按照字母找到了“陳”姓的位置。
“陳彪。”
林微縷伸手從架子上抽出一個牛皮紙袋,接著就因為上頭積的灰“eww”了一聲,抻長手臂把文件袋盡可能弄得遠離自己。
劉云瀾跟過來,看了一眼她嫌棄地表情,接過文件袋,又從口袋里拿出紙巾,隨意擦了擦上面厚重的灰塵,然后打開紙袋,抽出里面的表格和后面附的紙張。
不得不說這個檔案室雖然很久無人光顧,但文件保存得挺完好,紙張只是微微泛黃。
林微縷探頭過來看著資料:“這個是……資助申請登記表?”
“三歲喪父……母親跑了?!由爺爺撫養(yǎng)……小學時連續(xù)三年被評為三好學生,成績……一水的優(yōu)。”
“初中成績,當時他們那里還都是百分制,地方偏僻不學英語,語文95,數(shù)學99,物理89,化學92……”劉云瀾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一面念著申請表上的信息。
林微縷聽得難以置信:“這……這是陳彪?”
難怪能申請到森林兒童基金會的助學資金,這顯然是個極為優(yōu)秀的學生。
還是將近二十年前、山村義務教育普及工作都還做得不夠好的時候,一個好學、優(yōu)秀的學生。
這人,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游走在法律邊緣、從事灰色活動甚至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違法犯罪的事情的人的?
而劉云瀾卻沒顧得上感慨,他只是一張一張將文件看過去,不僅僅是最上面的申請表,還有后面附著的各種資料信息。什么感謝信,追加資助證明等等,都沒放過。
林微縷不明白他到底想看出什么:“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陳彪今年32?十八年前,就是14歲,那個時候農(nóng)村上學比較晚,有些人還會留級,所以他申請資助的時候,剛剛初一。”
劉云瀾對著文件沉吟片刻,又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翻到相冊里的某張照片,遞給林微縷,“你看看,這是一個人的字嗎?”
“這是你拍的陳彪現(xiàn)在寫的字?”
林微縷把手機和十八年前的一封感謝信都拿在手里比對,覺得不大像,但又不能確定,“可是,他當時還算是個孩子,遠不到字體成熟的年紀。……等等,你在懷疑什么?懷疑他不是當初那個陳彪?”
說到最后,她的調(diào)門忍不住高了起來,眼睛也瞪大了。
這個猜測,未免也太過天馬行空了吧?
林微縷沒想到劉云瀾居然有這么離譜的腦洞。
可劉云瀾卻點了點頭,把那疊文件翻過幾頁又遞給林微縷:“你再看這里,這個是資助記錄。初一的時候,對這個陳彪的資助是助學金,但是到了初二……你看。醫(yī)療診斷證明。然后是基金會開具的增加援助資金證明。”
林微縷一張張紙翻過去:“白血病?”
她頓了下?lián)u頭道:“不是,你難道因為陳彪得了白血病就認為他已經(jīng)死了?然后懷疑現(xiàn)在的陳彪不是當初的陳彪?這不是理由。白血病確實可怕,可是兒童白血病大多是急性的,治愈率在80%以上。”
“但那是十八年前,‘陳彪’是個家境貧寒的孤兒!無父無母只有一個爺爺,爺爺還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去世了!”
劉云瀾沉聲道,“而且那個時候的醫(yī)療水平,遠不到現(xiàn)在的程度。更別說陳彪還是個偏遠山區(qū)的少年。他怎么看病?怎么治愈?基金會資助是有上限的,那個年代的醫(yī)療保障體系還很不完善,農(nóng)村人幾乎沒有醫(yī)保。他怎么治?”
林微縷瞪著他說不出話。她覺得劉云瀾的想象力太豐富了,但是又覺得對方點出的地方也確實蹊蹺。
偏偏那張申請表上,連個照片也沒有。
這也沒辦法,華夏當年很多地方都還很落后,別說征信體系了,基礎(chǔ)教育都還在艱難建設(shè),山區(qū)的孩子很多人從來就沒照過照片,表格上頭不貼太正常了。
劉云瀾重新看了一遍這一沓泛黃的脆弱紙頁,嘆了口氣:“我不是隨便瞎猜一通,而是,我找人去調(diào)查陳彪,想著能不能從他的熟人那里找到突破口……”
“但是,你猜怎么著?他十五歲前后似乎完全是斷代的!他最早出現(xiàn)在這個城市是十五年前,之后的經(jīng)歷我找的人都整理得比較詳細,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卻幾乎沒有任何線索。”
“我覺得能如此隱瞞的,必然有重要的問題。我找的那個兄弟,在宮安局有些人脈,悄悄幫我查了陳彪的登記信息,找到他的出生地,不在咱們省。”
“我叫人專門去了他出生的村子,絕大多數(shù)人不記得這個人,說是沒印象。好容易有村里的老人記得,說確實是村子里的,但也說將近二十年沒見了。人家說,他是個孤兒,沒有親戚,十二歲爺爺去世之后就東家一口西家一口飯混著長大。好在人很爭氣,讀書用功,十四歲考到縣里最好的中學,有好心的有錢人資助他上學……”
“結(jié)果不幸讀了一年書就生病了,是大病,要很費勁才能治。我的人問他們陳彪在哪兒看病、在哪兒養(yǎng)病,之后怎樣了,都不知道。就說是‘有錢人帶他去大城市治病了,之后沒回來過,應該是去享福了吧’。”
“當年村民都窮,更別說孤兒了,所以連個相片也沒有。問他的長相,村里的人說時間久了,連個相貌都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了。”
劉云瀾一番分析,叫林微縷聽得背脊生寒:“所以說,他童年認識的所有人,親戚全都不在了?!而見過他的也將近二十年沒再見,沒人知道他十五歲之后去哪兒了?直到三年之后他突然出現(xiàn)在咱們市?”
劉云瀾點頭。
如果是這樣,陳彪這個人的疑點確實一下子上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