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坦蕩,從不遮掩,但我也沒想到他可以有這樣的一面,我還是決定深挖來滿足我的好奇,拉他硬回到座位上,聽他涕泗橫流地斷斷續(xù)續(xù)訴說坦白半小時后,我終于理清楚了這事。
十幾年前,有一對情侶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學,雙方間隔一個市,男孩兒總是每個月末擠著大巴車去見那個睡夢中呢喃都是他的女孩兒,就這樣,一直到他讀完大學,他專門挑了時間去見那個女孩兒想給她驚喜,帶著他的好心情和玫瑰花。
只是天意總是不遂人所愿,當他終于大方一次坐著火車來到她的城市,卻在女孩兒校門口看到她和另一個男生擁抱告別,那男孩兒腦子里的所有美好幻想全都消失了,一束玫瑰花砸在那個男生身上接著就一套拳打腳踢,周圍人趕來分開他倆時,那個擁抱女孩兒的男生已經(jīng)被打的頭破血流了。
其實這樣的故事對我來說雖然狗血但我也聽多了只是震驚于這種事情出在我身邊的人身上,接下來他的話徹底改變了這個故事。
老板不是情侶里的男生,他只是那個女孩兒的發(fā)小,出國留學剛回學院注冊手續(xù)的他只是和自己多年不見傾慕已久的好朋友擁抱作別準備回家,就被一個不認識的男生一束玫瑰砸在身上然后一頓拳打腳踢,沒錯,他就是那個被打的。
后來的事異常簡單,老板提起訴訟,告了那個男孩兒,以重傷他人讓男孩兒被判了三年,而他的發(fā)小卻因此恨上了他,沒錯,那個女孩兒叫迢迢。而這次來找他的這位孕婦姐姐,叫遙遙,是她的姐姐,而訂婚,是假的,姐姐就是姐姐,一句話試探出了老板不大的城府,坐著訓了半個多小時。
我震驚的心情像有一萬只羊駝在我腦海里奔騰而過,原來現(xiàn)實真的可以這么懸而不決。
后來吧,我就離職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接受不了故事這么復雜的人類每天在身邊晃悠。
事情如果到這里可能我覺得我的三觀沒有那么崩壞,直到一年后我在那條街道轉(zhuǎn)悠時又走進那扇門,唐棣抱著個孩子晃來晃去,奶茶店早都改成了花店,怨恨了他十幾年的女生坐在柜臺旁怒斥他帶娃的時候還不專心能把紙尿褲買大一號。
我買了啤酒,坐在店里又聽了一下午的故事,我離職的第二天,有位女孩兒出現(xiàn)在他的店里,“七年了,挨了頓打就不和我說話了是么?”因著這一句話,某位成熟了七年的男性埋頭痛哭。
后來的婚禮和儀式之類的故事我聽得不清不楚,因為那位姐姐已經(jīng)包好一束手捧花遞到了我手里“可惜了,你再待半年就能看到那個裝了七年多的這個老男人的本質(zhì)了?!?
可惜了,可惜他們不知道那個男生是我學長,可惜如果我那次攔住他吃頓飯的話他就不會去打人了,可惜他從來都不知道人家關系比他要好得多,我常?;孟肴绻麤]見到那事兒,結(jié)果會不會不同。
但不重要了,他后來在監(jiān)獄里積極表現(xiàn)減刑了,他后來回家開了一家咖啡店,店名,叫放下。
我放不下。
如果他一直那樣多好,他為什么要去那年冬天的湖邊釣魚,為什么要跳下去救那個孩子,為什么那個孩子的父母覺得他們家的孩子就是被他推下去的?
我去了老板和迢迢姐的婚禮,我聽到滿座賓客皆歡,我聽到了門口的禮炮聲響起,在那一片喜慶的紅色里,我看到了我的學長,是啊,可惜了,他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