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李宅密談(二)
- 大明獨夫朱厚照
- 愚者萬慮
- 2119字
- 2023-10-07 08:00:00
刑部尚書閔珪說道:“前幾日陛下就讓人去刑部大牢里面秘密放出李夢陽,如今想來,他早在那時就開始對勛戚不滿了,只不過礙于太后的面子,亦或是這些人的祖蔭,不敢對他們直接動手,所以讓我們出馬,替他掃清障礙。”
“那西涯的意思是該如何?”韓文看向李東陽。
“自然是配合陛下的意思,去清查團營。”李東陽悠悠說道。
“你就心甘情愿充當陛下的打手?”戴珊問李東陽。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李東陽說了一句,隨后環視眾人道:“諸位可曾記得正統己巳兵禍之后,于少保身居何職?”
眾人當然知道,景泰元年,于謙將京師的三大營改革成十團營,而他本人則是以兵部尚書之身管理天下兵馬糧餉事,同時又以文臣之身總督十團營,成為了明代第一個既領兵又練兵大臣,開創了先河。
當然此舉帶來的后果也相當明顯,勛貴武將們失去了對于團營的掌握,地位一落千丈,而對皇帝本人來說,直屬的上二十六衛親軍被劃歸兵部管轄,從此再也沒有和文臣叫板的權力,所謂的天子親軍只剩了的錦衣衛這一個獨苗。而文官們則是在這場改革之中大獲全勝,拿到了許多利益。
不過這樣的日子倒也沒過多久,奪門之變后,明英宗大肆屠殺流放景泰舊臣,破壞于謙的改革,盡可能的恢復正統年間的舊制。這些行為,不管是他自己的本意,還是石亨、徐有貞等人的慫恿,但歸根結底,都可以歸結為舊黨人的反攻倒算。
而如今,李東陽竟是想趁著清理京營的時機,繼續奪取勛貴,甚至是皇帝的權力。
“我們這么做,確定能成功嗎?”劉大夏問道,他是兵部尚書,清理京營,他要出最多的力,也會收獲最多。
“那萬一勛貴們抱起團來,比如集體去找陛下哭訴或是逼宮,那該如何?”
李東陽笑著說:“陛下比你更早想到這一步,所以他早就搬去西苑了。”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陛下剛開始提出所謂的“一宮不容二龍”,他們還有些疑惑,若是真的為了尊重大行皇帝的梓宮,完全可以搬回東宮再居住一段時間,沒必要去搬到西苑那么遠的地方。
但此刻李東陽提醒過后才明白,陛下這么做是為了躲起來,讓自己裝成置身事外,好方便操控局勢。
戴珊反應迅速,問李東陽道:“那若是勛貴們見不到皇帝,走投無路之下殊死一搏,搞出些兵變,或是去大明門等地方哭門,我們該當如何?
到那個時候,萬一陛下年輕怕事,扛不住壓力,為了讓那些勛貴們息事寧人,便給我們加些罪名,又該如何?”
“松厓此言有理,不過你說的這些這些我都已經想過,陛下既然想處理勛貴,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這么安然的置身事外。”李東陽說道。
韓文問他:“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自然是逼陛下表態!”李東陽一字一頓的說道。
隨后李東陽字字重音:“我們可以替陛下出力,因為不管是掌管騰驤四衛的太監,還是團營的勛貴,這些人不是閹人就是丘八,跟我等士大夫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彈劾他們,不但能獲得士林清譽,還能奪得權力,因此,清理京營對我們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但我也唯恐,我們拼命上疏彈劾,替陛下掃清了障礙之后,他去學漢高祖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我們辦完了事情,就要被迫致仕,甚至是戴罪入獄,最后成了則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所以我說,我等可以替陛下出力,但是必須要表明這是陛下的意思,讓天下人知道我們是替陛下辦事,以免最后因此獲罪。身后名我們要考慮,身前事我們亦要考慮。”
“西涯說的不錯。”眾人附和道。
“你說我該如何做,才能逼陛下表態?”劉大夏問道。
李東陽說道:“騰驤四衛之事,就按照陛下的意思,情況如實稟報,如果能順手除掉幾個掌兵的太監,也算是替天行道了。至于京營的勛貴,等你兵部把京營給調查完之后,你不要單獨上疏,去和英國公等人聯名上疏。
還有陛下不是給你一個盒子讓你上密折嗎?密折上把團營的情況寫的模棱兩可一些,他不愿意表態,我等便也不把真實的情況告訴他。”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李東陽的做法。
事情商議完成,李東陽突然對眾人說道:“還有一事,諸位要記住,今日我等所談,切記都不要告訴焦守靜。”
眾人驚詫不已,紛紛問道:“怎么了?難不成你李西涯要和焦守靜割席斷交?”
李東陽長嘆一聲:“不是我李東陽想和他焦芳斷交,是他焦芳看起來想與我們決裂啊?
我原以為,劉公致仕之后,陛下雖然號稱是重啟了傳奉官,可這么多天,只傳奉了焦芳一人,此舉有可能看在焦芳位列少冢宰,又是我甲申科的同年的份上,理應入閣。更何況他今日還讓我把缺額的六部堂官推選出名單給他看,所以我想來,他那日所謂的傳奉不過是個氣話,不敢真的大舉施行。
但這幾日處下來,我看焦守靜此人十分不對勁,入閣那時我見他滿面春風,似乎并不以傳奉升官為恥。入閣之后不僅對陛下的貼身太監張銳畢恭畢敬,今日在承光殿議事的時候,更是多次打斷我與謝木齋,去附和陛下的提議。
所以我揣測,焦守靜此人,怕是不再甘心與我等士林清流同流了。”
劉大夏頗為震驚:“難不成他真準備當陛下的鷹犬了?當初你我三人一起進了翰林院,與他相處下來,不像是那種人啊?”
李東陽苦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與他在翰林里面當了二十年的同僚,尚且琢磨不透他,你才跟他相處了多久?當初你覺得你在翰林院的紙堆里,施展不出才能,就上疏自請離開,到六部當主事去了,翰林院你總共就呆了一年不到,怎么了解焦芳的秉性。”
最后戴珊拍板:“那此事就先不要再告訴焦芳了,以后要對此人多家觀察。”
眾人隨即附和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