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珂努力地克制自己心平氣和地做了幾組深呼吸,帶著被虞若溪鋼筋般強大的神經殺死的恐懼和謹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祭壇。
虞若溪發現冰凌的地方大概在祭壇的側后方,靠近男尸頭部的地方……羽珂抬頭掃了眼雙手安詳地交握在腹部的尸體——嗯,確實長的不錯。
準確來說,他看起來甚至不太像是一具尸體。
面部的皮膚完好,既沒有腫脹也沒有萎縮,更沒有腐爛和白骨化,半長的烏黑發絲甚至泛著光澤,整齊地披散在他的肩上。而被薄薄的白袍包裹著的身體也勾勒出分明飽滿的肌肉輪廓,和羽珂印象里的尸體大相徑庭。
但毫無疑問地,他死了。
只要他的皮囊下是人類的血肉,那么被黑色匕首沒刃插進心口的他絕無可能還活著。
不排除是剛剛成為尸體的可能性……不對,至少有一段時間了……羽珂瞥一眼尸體表面覆蓋的蒙塵厚度,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而且傷口處也沒有明顯的血跡。
沒有貿然地上手觸碰,羽珂摸著下巴端詳那把匕首。通體漆黑、不知是用什么金屬制成的短匕,除了刀柄,只有一個指節長的刃口露在體外。
怎么會沒有血跡呢?難道說匕首是死后被插上去的?那么這具尸體是被毒死的?他是誰,又是誰殺了他?
上手是不可能輕易上手的,有女白領的前車之鑒羽珂打死也不會去碰這看起來就很詭異的東西。但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漫無邊際地想到,反正人體寄生植物都出現了,數年不腐沒有血液的尸體也不會很稀奇吧?說起來怎么總有種誤入瘋狂科學怪人實驗室的既視感……
至于冰凌的位置……羽珂皺眉,踱步到水漬旁邊,面向祭壇站立,四周張望。
整齊劃一的石壁。空曠的地面。唯一突出于無數平面之上的便是這座祭壇。
似乎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羽珂搖搖頭,原地蹲下身去察看石臺的側面。
灰白色的石料渾然一體,四角為纏枝花紋裝飾,主體部分則陰刻著一幅圖畫,似乎是在描繪一場戰爭或是捕獵——一群小人手執兵戈,向另外一群身形龐大而奇形怪狀的生物發起進攻。那些生著三頭、蛇尾、鳥翼或者多出來幾條肢體的怪物在流火與人群的攻勢下節節敗退,最終被剿滅殆盡。
……這個似乎也沒什么異常……
而變故就發生在一瞬之間。
待羽珂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時,只見四周的空間都如同被猛火燎過的蠟一般,扭曲混合著融化在一起。慘白的石壁和黢黑的陰影交纏著滑落,頭頂的光柱也劈頭蓋臉地掉下來,粘膩地順著她的身形一片片滴在腳邊。羽珂驚慌地轉向虞若溪所在的位置,卻只來得及看到同樣融化的色塊和周遭混為一體。
什么情況?
視網膜上突如其來不斷蠕動的圖像令羽珂暈眩到幾乎嘔吐,她抓住自己腹部的衣服連帶其下皮肉,試圖緩解那種胃部痙攣的痛苦。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是寄生白花燃燒的煙霧有致幻作用嗎?是剛剛看到的浮雕畫上附著詛咒嗎?還是說,自從走進這間石室的那刻起,就注定了結局呢?
羽珂的臉頰微微抽動。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也正順應著那無可避免的扭曲逐漸發生著變化,自己和環境之間的某種“邊界”即將變得曖昧模糊,變成一幅印象派筆下的油畫或類似的什么東西。
“真狼狽啊……”
羽珂咬著后槽牙,在逐漸融化的視野里環顧。
明明莫名其妙被綁架就夠倒霉了,被奇怪的植物追趕也匪夷所思,已經竭盡全力地求生了,為什么毫無理由地栽在這種地方?
她不甘心……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
融化的墻壁和地面,融化的身體和世界。羽珂試圖抬腿逃離這崩毀的空間,卻絕望地發現自己似乎和地面黏連在了一起,一同向著無法抗拒的漩渦中跌落。
眼前的祭壇和上面的尸體也一同像烤箱中的黃油般融化。只是尸體胸口的那把黑色匕首,卻如同不在其間一般,依舊未發生任何的變化。
羽珂像被絕望之海淹過頭頂的溺水者攥緊海面漂浮的一根稻草,掙扎著朝近在咫尺的匕首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