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但空氣依舊悶熱。今天一日之內,關軒宇已經洗了六次澡,目前在洗第七次,沒有辦法,家里的空調不太給力。他撥了好幾通電話給售后公司,對方都只能答應盡快派人上門維修,因為最近的天氣熱得不正常,空調的銷量同比翻了四倍,而維修需求的單子也較往常翻了三倍。這使得關軒宇更顯暴躁,家住三樓的他洗了又洗,希望冷水澡能降下自己的體溫,奈何天這么熱,太陽又是如此的毒辣,鋪在樓宇外立面的鋁鐵水管成了吸熱器將水管里的冷自來水進行加熱,所以噴灑到自己身上的水是暖的。
“操!”他原地跺腿,濺起一片水花。
“他媽的!”他罵道,原來淋浴房的排水漏口堵塞了,夾帶著泡沫與頭發的洗澡水排不走只能留在浴室的地板上。
屋漏兼逢連夜雨,看來還要打一通電話給給排水師傅,怎么這么倒霉,暴躁的屋主心想。
他關掉花灑,拿起浴巾隨便抹了一下,然后像企鵝一樣踮著腳涉過滿溢的洗澡水離開淋浴間,十個心跳的瞬間后,被堵塞的地漏突然間疏通了,夾帶著泡沫的洗澡水流失得很快,被水流帶起的幾根頭發掛在不銹鋼的地漏口上,地漏下面是一片陰森的黑暗,而在那一片漆黑中有什么東西在攪動黑暗,它一眨一眨的——一雙蠟黃色的眼睛隱現于黑暗。
手拿電風筒的關軒宇一邊吹頭發一邊刷著朋友圈,他聞到一絲淡淡的酸味,但自己沒多想,因為現在的他只想刷到自己女神的朋友圈動態,結果一無所獲,所以他將頁面翻到了通訊錄,點開置頂的那位好友的頭像,然后點開她的朋友圈——除了“朋友僅顯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這一行冷冰冰的告示外,就只有那副卡通封面了。
“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關軒宇悲哀地嘆了口氣,暗戀的人是以前公司的同事,可自從離職后,自己將近一年沒有見過她了,他感覺對上一次望見對方就在昨天。很多時候,他都會夢見她,夢醒以后,卻發現自己的枕頭濕漉漉的滿是淚水。一直沒能放下這段單戀的他感到痛苦不已,但很快,一頓從肉體帶來的痛苦將會宣告他人生的終點。
一開始,那股淡淡的酸味被自己的洗發精香味所覆蓋,但很快的,這股奇怪的味道變得更清晰了,那不是單純的酸味,而是混雜著一股餿味和腐敗的肉氣味。有什么不對勁,關軒宇終于意識到了危險,他關掉電風筒,上身赤裸,只穿著短褲的他警惕地周圍看。他來到沙發后,視線范圍內并沒有人,木地板上面有一灘水跡,從水跡的分布范圍來看,可以明顯看到一排延伸至淋浴室的畸形腳印,關軒宇可以肯定這不是自己的腳印,因為自己是穿著拖鞋的,他感到一陣雞皮疙瘩,隨后聽到一股喘息聲,有什么東西在自己背后,關軒宇轉過身,他還沒看清那東西的長相,便被對方以難以置信的力量摔倒在地。暈厥前,他模模糊糊地認清向自己施襲的東西,那是一個渾身赤裸的畸形人,他的手和腳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角度與自己的軀干扭曲在一起,他一邊靠近自己一邊伸展自己的四肢與軀干,隨著畸形人四肢的延伸,“啪啪啪”的關節復位聲音不間斷地發出。慢慢地,他變成了一個與正常人無異的年輕小伙,只是他的身材比較瘦削和矮小…..不對!他那胸腔原本應該是肋骨的位置有一雙呈排列狀的鮮紅色的皺褶,那…..那是!他聯想到了什么,卻記不起那種東西的稱謂是什么!
變形人那雙蠟黃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的腹部,眼神里充斥著貪婪與饑渴,他舉起仍在變形的右手,五指伸直擺出手刃的姿勢。
“不。”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的關軒宇呻吟道,一陣來自左腹的痛苦奔襲而來,還沒等自己喊出來,右腹也發生一樣的劇痛。當鄺松永從自己體內搶走那最為寶貴的東西時,他已經痛得失去知覺。
翌日下午,關軒宇所在的小區滿是忙不可歇的警察,當地的自媒體記者紛涌而至,將小區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沒有辦法,公安局調動了兩支機動部隊筑起人墻警告閑雜人等不得進入犯案現場。位于七樓的受害者寓所被藍白相間的警戒帶圍了起來,潘楚燊貓腰鉆進現場,尸體已經被移走,大廳內的血跡斑斑訴說著死者生前所遭遇的一切。
“指紋組有采集到指紋嗎?”他詢問在場的同僚。
“有,死者是獨居的,按鄰居的說法,死者生前不時會與自己的朋友在家中開派對,所以我們在現場采集到了起碼十組以上的指紋。”鑒證組的一位小伙子道,胸口名牌顯示,此人名叫張伯丞,他戴了口罩,長得高高瘦瘦,皮膚棕色,眼神銳利。
“有沒有蒐集到奇怪的指紋?”
“奇怪的指紋?”張伯丞將數碼照片演示給他看,“我們在現場確實蒐集到起碼五組奇怪的血跡紋路,看著像是指紋,不過人類不可能存在這種長度和窄度的手指。”
圖片顯示,這是五組帶血的紋路,五張照片都可以清晰看到血跡紋路的變化——既窄又長的紋路逐漸變得既寬又短。
莫之蘊也過來了,她拍了一下正專注于照片的潘楚燊的肩膀,他禮貌性地回望她一眼便轉頭繼續問張伯丞:“最清晰的那組指紋是在哪個位置蒐集的?”
張伯丞指向位于飯桌后的一個小櫥窗,櫥窗里面的機器人模型琳瑯滿目,它們呈三行整齊的排列——黃金勇者、宇宙騎士、EVA、高達、環太平洋…….唯獨最前的一列倒下了,倒下的位置有一些血的痕跡。
潘楚燊轉向莫之蘊,“是鄺松永,他從櫥窗里拿走了其中一樣東西,我猜應該是一個機器人玩具。”
潘楚燊與莫之蘊回到了總部辦公室,他們正埋頭研究那本塵封的刑偵日記,莫之蘊根據日記的內容匯報道:“日記的主人是當時的刑警鄧培勇,他從人口遷徙記錄查詢到鄺松永并不是廣州本地人,他是從順德北上而來的,當鄧探長來到順德之后,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中要復雜許多,當地的年輕人都不認識鄺松永,只有老一輩的人認識他,可是老一輩的人似乎都很害怕這個名字,他們稱鄺松永為孽畜。”
“鄧探長詢問個中緣由。結果老人回答他:‘那家伙比我們還要大年紀。’”莫之蘊與潘楚燊交換了一個眼神,“鄧探長連忙問:‘什么意思?’對方回答說:‘那東西不會老!’”
莫之蘊接著補充:“鄧探長順藤摸瓜調查起當地的人口入境記錄,發現鄺松永是五十年前從華中一帶入境順德的,至于他的祖籍究竟是哪里,根本無從入手。”
“鄧探長還健在嗎?”潘探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