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系”只是北電的“小學系”,學生不算多,教室在四樓,上下緊挨著文學系和攝影系。
北電教師的待遇不差,但是遠說不上寬裕,尤其是“郝建”自詡“文藝學者”,安貧樂道,不屑蠅營狗茍。
“文藝學者”為五斗米折腰。
郝建沒有給慶溯好臉色,公事公辦,其他閑話只字不提,自顧自說:“慶溯,俞飛泓只托付我教你作曲,這七天,能不能學會,能學到什么樣子,全憑你的悟性,其他問題,你不問,我不說,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另請高明!”
慶溯眼神橫掃。
郝建好歹是北電“錄音系”的碩士研究生導師,可是,卻淪落到跟普通教師擠辦公室。
郝建可能是個好老師,但性格肯定“好賤”。
慶溯搬著小板凳,坐到郝老師面前,腰桿挺直,和藹可親:“郝老師,俞老師特意囑咐我,說您是作曲系德高望重的前輩名宿,讓我好好跟著您學,不提作曲的專業知識,就說郝老師高風亮節的道德修養,如果我能僥幸領會半點,就是莫大的榮幸了。”
四目相對。
慶溯笑容真摯。
說到底,老師都喜歡懂事聽話,態度好的學生,
慶溯的態度端正,郝建心里頗有成見,這時候就不好發作,淡淡說:“嗯,慶溯,學習前,我先了解一下你的底子。”
作曲,大概有:“基本樂理,和聲、復調、配器法、曲式結構、技術理論體系。”
郝建刷刷,在紙上寫下,估摸著慶溯不識樂理,較難的曲式結構、技術理論、配器法大概是不會的。
他問:“慶溯,說說你對和聲的理解。”
“郝老師,實不相瞞,我不懂和聲。”
“不懂和聲?”郝建抬眼,盯了慶溯幾秒:“那說說基礎樂理吧,你膽敢放言七天譜曲,太難你不會,最簡單的讀譜、音程、和弦、節奏、節拍,你總知道一點吧?’
慶溯微笑:“郝老師,實不相瞞,我也不懂基礎樂理。”
“啪!”
郝建放下筆,“文藝學者”臉色嚴肅:“慶溯,說說你懂的吧。”
慶溯試探說;“郝老師,這個……哆瑞咪發嗦啦西哆……這個算不算?”
辦公室落針可聞。
郝建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慶溯,想從慶溯的臉上看出點東西,不知者無畏!
他教書幾十年,就沒見過這么“可愛”的學生。
郝建饒有興致,刻板的臉上,嘴角下扯,露出了一絲笑容,態度稍微和藹:“慶溯啊,你我無冤無仇,不說什么報答不報答,七天后,你不要說是我教你的樂理,我就心滿意足了,來,咱們從幼兒園的哆瑞咪發嗦啦西哆……音樂的幾個聲調講起!”
“呵呵,你不要擔心,我三歲半的孫女就是我教的,她學的又快又準,”
慶溯學習刻苦。
這世界上,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其實很少,友情、愛情。親情、金錢……
都可能拋棄你,知識不會,知識從來不會愚弄人,哪怕是“小丑”!
…………
“郝老師,中午好,吃過了嗎?”
中午,
教室辦公室,陸陸續續有其他老師進來,
大學的教學任務不繁重,但是,這里面不包括青年老師。
幾個青年老師結伴進來,正好撞見郝建講課,一個年輕的學生專注認真,頓時,青年老師目光敬佩!
不愧是郝老師!
青年老師說話,打斷了郝建的思路。
他眉毛微皺,臉色不悅。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教書幾十年,郝建終于嘗到一次教書育人的快感。
自己滔滔不絕講,慶溯孜孜不倦的吸收。
郝建不關心,慶溯是不是真的理解了知識,這跟他無關。
“小鄭,小王,中午好。”
郝建的不悅一閃而逝,幾個青年老師,他是老前輩,計較太小氣。
站起身,對慶溯說:“慶溯,今天到此為止,明天上午我有課,如果你愿意來,可以到課上旁聽,如果不愿意,上午10:30,你在這里等我。”
慶溯腦袋昏沉。
無數的知識,一股腦鉆進腦袋,他發現自己“過目不忘”,聽過的知識,即便不能理解,但是都在腦子里。
郝建深入淺出,教學幽默風趣,是個不錯的老師。
慶溯很尊重:“郝老師,明天我準備9:00來,我看時間到中午了,郝老師,我們去吃個便飯如何?”
“下次吧。”
郝建搖頭拒絕,準備出去。
“你叫慶溯?”
辦公室里,姓王的青年教師,從手機前抬起頭,眼神驚詫,叫著:“你是不是微博上的那個溯子,對,肯定是你,你在微博說找了北電的老師學習譜曲,溯子,你來真的啊!”
“溯子?”
郝建和姓鄭的老師,目光看向慶溯,疑惑不解。
王老師科普說:“溯子啊,就是微博最近非常火的那個說段子的年輕人,他的段子我經常給鄭老師你看啊!他還說要拍一部比肩張一謀的電影,你不是說溯子是個精神病!”
“原來是你啊!”鄭老師打量慶溯,后知后覺說:“沒想到溯子是個正常的年輕人!”
慶溯摸了摸鼻梁:“你們好,我沒有精神病。”
鄭老師有點尷尬,嘿嘿笑說:“看來都是網友以訛傳訛。”
“你好,你好。”
王老師拿著手機,一點沒有老師的莊重,活波可愛,走到慶溯面前,甜甜笑:‘溯子,來,拍個照,哈哈,我男朋友可喜歡你了,你的段子真的很有趣。’
“沒問題。”
慶溯看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兩個青年老師,見到微博紅人本尊,都挺開心。
鄭姓老師饒有興致問:“溯子,聽說你七天學會譜曲,準備創作一首歌,真的假的?”
“大概是真的。”慶溯笑道:“七天后,我會在錄音系大課堂演出我的作品,兩位如果有興趣,可以來看熱鬧。”
“七天后……”鄭姓老師說:“沒問題,溯子,我相信你可以的!我會帶同學過來看看,這些學生,真是不思進取,你都能七天學會作曲,他們一個學期,考試還不及格,是時候讓他們睜開眼睛,看看天才的樣子!”
“說笑了,我就一普通人。”慶溯很謙虛。
走廊上。
陽光斜照,樹影婆娑。
郝建剛才沒有吭聲。
這時候,
只有他和慶溯兩個人了,郝建對便宜學生,越來越好奇:“慶溯,剛才小王說,你要拍一部比肩張一謀的電影怎么回事?你是導演系的學生?”
“郝老師,我是哲學系的!”
慶溯享受著陽光,回答說:”郝老師,電影叫《怦然心動》,我認為這部電影,不遜色張一謀!“
”這么說,你不僅七天創作一首曲子,你還從未學過導演,創作一部比肩張一謀的電影?“
郝建回過味兒,難怪小鄭說:‘溯子是個精神病!”
他有點同情慶溯,拍著慶溯肩:“慶溯啊,我以前也曾認為我會是貝多芬一樣的偉大作曲家,現在老了,認清現實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天才和瘋子,就一線之差,年輕人,好之為之。”
陽光落在慶溯臉上。
慶溯認真點點頭:“老郝人說的不錯,天才和瘋子,就一線之差,可是,我是掛逼啊!”
“掛逼,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