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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和文學發生來往

一九二六,也許是我不能忘記的一年。因為從這年的元旦起,我的生活起了小小的波瀾。那一天,我是開往廣州去的醒獅輪船的搭客,同伴有五個。[1]

離開學校后,我在某書館充當編輯。我這職業,使我和文學發生了關系。但是一九二六年元旦我上了醒獅輪船以后,我和文學的“職業的關系”就此割斷;在輪船上,我寫了一篇《南行日記》[2],到汕頭時寄給上海的朋友,我還預備再寫,還預計一個月后回到上海可以多寫,不料既到廣州,我就住下了,不但《南行日記》無從繼續,簡直的和文學暫時絕緣。

1950年,中國作家代表團在新德里

那時的廣州是一大洪爐,一大旋渦。——一大矛盾!

到三月二十日,這洪爐,這旋渦,來了一個“爆發”。

四月中,我回到了上海;沒有職業,可是很忙。那時我的身體比現在好多了,往往奔波竟日以后,還不覺得疲倦,還想做一點自己興味所在的事。于是我就研究中國神話。這和我白天之所忙,好像有“天淵之隔”,可是我覺得這也是調換心力的一法。

同時我又打算忙里偷閑來試寫小說了。這是因為有幾個女性的思想意識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時正是“大革命”的“前夜”。小資產階級出身的女學生或女性知識分子頗以為不進革命黨便枉讀了幾句書。并且她們對于革命又抱著異常濃烈的幻想。是這幻想使她走進了革命,雖則不過在邊緣上張望。也有在生活的另一方面碰了釘子,于是憤憤然要革命了,她對于革命就在幻想之外再加了一點懷疑的心情。和她們并肩站著的,又有完全不同的典型。她們給我一個強烈的對照,我那試寫小說的企圖也就一天一天加強。晚上依然弄古董的神話,可是只想快些結束;白天呢,不論在路上走,在電車里,或是在等候人來的時候,我的思想常常為了意念中那小說的結構而煩忙。

記得八月里的一天晚上,我開過了會,打算回家;那時外面大雨,沒有行人,沒有車子,雨點打在雨傘上騰騰地響,和我同路的,就是我注意中的女性之一。剛才開會的時候,她說話太多了,此時她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光。我們一路走,我忽然感到“文思洶涌”,要是可能,我想我那時在大雨下也會捉筆寫起來罷?

這晚回家后我就計劃了那小說的第一次大綱。

就那樣既和文學斷絕了“職業”的關系以后,我又“非職業”地再度和文學發生了來往。

《幾句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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