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樓硬接下師老頭的一棍,早已心有余力不足,而后面齊慎的爆炸靈力他也躲不開了,只來得及護住要害,便被砸了個十成十。
護體的妖力直接崩碎,他被兩個人合擊的力量炸飛出去,直退了十幾丈才能穩住身形。
只怪他此刻力量大部分都給了四壯,靈魂本源不能動用太多,否則不會如此狼狽。
齊慎抬起劍,面容冷肅,正義凜然地指向君樓:“你已是強弩之末,不要再掙扎了。”
師老頭大笑著飛到君樓身后,眼中貪婪再無法掩飾:“妖王殘魂啊!這一次可是賺大發咯!”
君樓聞言,輕聲一笑,不甚在意地抹去薄唇邊溢出的鮮血,他在半空中直起身子,語氣淡然:“你們趁本王虛弱以少勝多,并不光彩。我承認今日是你勝了,但,若我想走,你們也留不住我。”
君樓突然抬手一指,天色驟變,雷云滾動,風聲急促,整個高空都暗沉下來,似有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齊慎一蹙眉:“你干了什么!?”
師老頭已經要舉棍滅殺君樓了:“廢話那么多干什么!快殺了他!”
君樓冷笑,他的身法突然飄忽起來,齊慎見狀不好,他立馬轉身去找白瀲。
此時正與傾天纏斗的暮晨掙脫了束縛,也直直朝白瀲而來。
而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幫君樓的白瀲只覺得眼前一黑一亮,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微涼的手抓住,四壯連忙化成光束躍入那人腰身上。
只一瞬間,白瀲看到齊慎沖過來,師老頭沖過來,暮晨槍卻以一夫當關之勢將他們全部攔在禁制之外。
“嗯……”
在劍棍與槍相碰之際,她聽到自己身側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哼。
緊接著,君樓面容繃緊,以不容反抗的力氣將白瀲鎖進自己懷中,他片刻也不猶豫地帶著白瀲化成一道光束奔進封印裂隙。
而白瀲自己只感覺得到身前懷抱中急促的心跳聲,就算察覺到了后背的陰冷,她依舊是溫暖的。
而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一瞬間從她眼中消散,變成了一片漆黑。
“丫頭,運起靈力,護持身體!”木春突然提醒。
白瀲連忙運起靈力,抵抗想要占據她視線的魔氣。
“別怕……”
男子的聲音略有些低啞,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為她擋去了外面魔氣的侵擾。
雖然依舊黑暗,但白瀲心中沉甸甸的壓迫感卻去了好幾分,只是她能感到抱著自己的人的力氣在減弱,就連心跳聲和體溫都在下降。
“君樓?”白瀲有些不安,“你還好嗎?”
耳邊聽到他的笑色,依舊如故的輕佻:“如果我說不好,你會丟下我直接離開嗎?”
白瀲啞然,她略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睛,即使什么都看不見,但她似乎能感知到他臉上那種意料之中的表情。
“當然不會。”
白瀲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因為我喜歡你呀。”
她感覺到環抱著她的人身形一滯,然后又恢復了正常,耳邊聽到他故作平靜地應答,還有自己身側略微收緊的雙臂。
“……哦。”君樓擁緊了她,臉頰發燙,神色有一閃而過的慌張。
她怎么總是……
不講道理。
無機淵內,景象與淵外大不相同。
在深不見底,斧刻刀削的高大山崖邊,那帶著漆黑光芒的屏罩,將仙界與妖魔二界隔離開來。
而此刻暗紅的大地上,幾乎寸草不生,昏暗無光的天空中,是大片大片的烏云,日光偶爾閃露一角,片刻便毫無蹤跡,四面八方的大風胡亂吹來,讓人站立不穩。
能夠適應一些無機淵氣息的白瀲拍了拍君樓,讓他把手放了下來。
白瀲抬眸望向四周,然后仰頭看了一眼君樓過分好看的側臉,他似有所感地垂眸,那眸子里是波瀾不起的海平面,深邃而幽暗。
“很像人界的沙漠。”白瀲伸手觸碰了一下干燥的風,發現無機淵的空氣中靈力非常的稀薄,幾乎不能修煉。
就在這時,一道很鋒利的妖風不知從何處刮來,將白瀲的指尖刺破一個小口。
“嘶——”
白瀲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把手縮了回來,看著它很快融合,有點小后怕,“這無機淵的風都這么有攻擊性嗎?”
君樓見了輕笑一聲,不知從哪反手變出一條寬大的華麗披風,一手抱住白瀲,一手把她攏在他寬大的披風下,擋住了四面的狂風。
他周身散發著一股神秘的紫色光芒,把糟糕的天氣隔離在了外面。
“是啊。”他低下頭,一如往常華美尊貴:“阿瀲,歡迎來到……”
“平沙原。”
白瀲攏了攏披風,環著他的腰,問道:“平沙原的環境一直都這么惡劣嗎?”
“平常不會如此,應該是有妖族在打架。”君樓沉吟,“我們先回御日宮。”
御日宮!
白瀲睜大了眼眸,看著四周景色飛速倒退,而茫茫地平線上,終于出現了建筑群。
妖魔二界其實處在無機淵相同的空間地界,妖界平沙原,魔界天裂谷。
妖界帝宮取名御日,魔界王都尊號噬淵。
溫微說妖界比起魔界,平和中帶著詭秘,但在妖王治理下至少有基本的秩序。
君樓更是因為追求人族之美,將整座帝宮都收拾的跟人族皇宮很像,甚至更加金碧輝煌。
而魔界,只有強者為王的概念,除此之外,便只剩混亂。
“咳……”
耳邊是君樓輕聲的咳嗽,白瀲擔憂地看向他,發現他不瞧著她的時候,精神氣竟衰弱得很,臉色也很蒼白,大概方才的大戰,真的讓他受了不小的傷。
白瀲思考了一下,伸手環住他的小臂,將溫和的靈力通過木春的引導送入他的經脈中。
君樓訝然,垂眸看她。
白瀲皺眉:“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先回御日宮,外面不安全。”君樓抬手溫柔地讓她松開,“無機淵并不好修煉,不要浪費你的靈力。”
“嗯。”白瀲依言收回手,與木春交談了片刻感悟。
不多時,二人經過一道黑霧濃郁的地界,那里有許多半人半獸或是魔氣沖天的人形怪物在交戰,喊聲震天,威勢深重,其中刺骨的寒意與殺氣讓白瀲很不舒服。
“此處是平沙原與天裂谷的交界,雖然妖魔二界此時處于結盟狀態,但魔界向來沒有道德觀念可言,一些欲望強烈的魔,殺戮同族,迫害妖怪的事也干了不少。”
君樓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幾句言語之間,便帶著白瀲離開了魔氣濃郁的地帶。
白瀲擔憂道:“那魔尊重離更是如此?”
“重離?”君樓一聽,似乎有些嘲諷,“他么,是個守信的瘋子,實力很強,除了守信以外,只是看上去是個人罷了。”
聽到這話,白瀲沉默不語。
那黎終呢?
黎終和重離有幾分像?
若是都這般瘋魔沒有人性,那她之前撮合溫微和黎終,是不是做錯了事?
原文里的重離,好戰嗜殺,他破開結界后,先后以一人之力橫掃大半個仙界,而后又與神族那位主神大戰一場,重傷之下,被月笙與君樓聯手除掉。
一個擁有那么強大的力量,卻毫無道德可言的大能,對蒼生的威脅太大了。
“雖說魔由人心生,但重離根本不像人。”君樓露出一臉古怪的表情,似乎想逗白瀲笑,“他比我原身還像野獸。”
白瀲勉強干笑幾聲,還在為自己的想法而擔憂。
若是重離是個野獸,那黎終呢?雖然之前看不出異常,但是誰能說他的真實性格跟重離不相似?就那時黎終那個可怕的樣子,她真的很難放心溫微。
“不過……”君樓沉吟,“黎終這個分身,倒很像人了。”
白瀲一愣,抬眸看向他,看到他笑著沖她眨了眨眼睛:“別擔心,你師父不會有事的。”
“希望她沒事。”白瀲低聲道。
兩人御風飛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幾息間便跨越了大半個平沙原,不遠處的風沙里,已經能慢慢顯露出一座恢宏的王城。
高大的建筑類似于西域的布達拉宮,周圍遍布了具有藏族風味的建筑群,將御日宮圍在中央,最外層是高大的城墻,白磚金瓦,在太陽的光輝下顯得非常圣潔。
白瀲滿眸驚艷,在這里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沙礫平原之上,整個無機淵的靈力,似乎都在向王城匯聚,恢宏大氣的御日宮像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信仰。
以她現在的目力,只能勉強看到城里有許多人來來往往,白瀲知道他們都是妖,但沒想到居然都是人的形態。
“我愛美。”君樓突然開口,毫不避諱,眸中還帶著笑,“因此得化作優雅的人,才能居住在王城。”
白瀲聽了,嚴肅點頭:“同意你的想法。”
要是王城里到處是亂爬的怪物,她嚇也得嚇死了。
“不過你最好還是呆在我身邊,不要隨意離開御日宮。”君樓道,“王城里的妖,大都修為很高,你不一定都打得過,他們對修士的偏見很深,怕會對你不利。”
雖然知道自己為了去找凈化道的修煉之地肯定要離開王城,但是面對君樓的囑托,白瀲還是立刻挺起胸脯,心虛氣壯地反駁道:“我超乖好嗎!沒有你我也不敢去呀!”
君樓眸光沉了沉,隨即輕嘆:“好,你很乖。我們入宮。”
他攬著白瀲,二人一直飛到王宮正上方。
他隨手劃開王宮的結界,帶白瀲暢通無阻地飛到了后面的寢殿。
“此處陣法乃我親設,除非修為高于我,否則無人可以闖進,因此并不需要妖衛看守。”君樓一邊帶著白瀲落到地面,一邊為她解釋。
華麗到令人炫目的寢殿中央,布設著華貴的屏風,屏風后的蒲團上,端坐著一人,寬大華麗的王袍,將他襯托成此世最殊勝尊貴的優雅王侯。
他松開白瀲的腰,身形慢慢變得透明,白瀲屏住了呼吸,一眼也不敢挪移地盯著他慢慢融入進那個蒲團上與他一模一樣的身體中。
魂魄強大到可以實體化的程度,就溫微的設定來說,君樓當真是此世最厲害的幾個大能之一。
君樓原身的呼吸愈發平穩,白瀲坐在一邊,無聊地拽著夕邪玩兒。
夕邪的靈識與白瀲相連,她們可以不進識海,直接用意念對話。
此刻她在腦內雀躍:“主人主人!我能感受到,暮晨就在附近!”
暮晨是君樓的法器,上古靈器攻擊力之最,僅次于碎世。之前封印之外她就已經見識過暮晨槍的厲害了,但進了封印之后,她都沒再見過暮晨槍,可能是君樓收起來了。
白瀲:“那你是想和他去敘敘舊嗎?”
夕邪此刻傲嬌起來了:“我才不見他,他背著我和君樓簽了契約,不聲不響離開了我幾百年,而且還幫著他的主人處處與主人你作對,我要是巴巴地貼上去,豈不是很沒面子!”
白瀲苦惱道:“那你總不可能一直不見他吧?再說了他阻攔我是君樓下的命令,他也沒辦法,我倒是不很怪他。”
夕邪不情愿地道:“若是他肯哄哄我,我就考慮考慮原諒他的事兒。”
白瀲心領神會:“明白!我可以幫你給他說!”
唉,牽線搭橋我最行了!
百無聊賴的白瀲此時想給自己找點樂子。
不多時,君樓睜開了眸子,萬千光華盡攬,復歸于眸底深淵。
他站起身,看到一旁的白瀲,眸華舒緩:“我帶你去住處。”
白瀲站起身,笑著點頭:“好啊。”
看他的樣子,好像身體沒什么大事了。
“王上回來了?”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女子柔美嬌俏的聲音,白瀲一愣,轉頭看去,只見一位穿著露骨,粉衣黃裙的絕美女子,從門口裊裊婷婷地走進來。
君樓一見她,臉色便不太好:“誰讓你進來的?”
那女子美眸含情,脈脈如水,望著君樓的樣子,活像發春的母貓:“奴家求了大總管好久,大總管才允許奴家時常來打掃王上的寢殿,方才感受到王上神魂歸體,特來見王上。”
“她是一只貓妖。”君樓給白瀲解釋,“妖界四大宗族貓族族長之女,我與她并無關系。”
“王上此行歸來,可有何收獲?”
她仿佛看不到旁邊的白瀲,腳步裊娜,馬上就要貼上君樓。
這什么跟什么呀,白瀲莫名地有點惱火,她簡直立刻就想跳過去把這個搔首弄姿的貓丟到一邊去。
可是她身上涌動的妖力不在白瀲之下,她不確定能不能和這只貓妖打成平手,只好委屈地看著自己的鞋尖。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白瀲抬眸,就看到君樓不知何時到了她的另一側,那貓妖一個沒剎住,直接撲倒在地。
“啊……”她柔弱痛呼,含淚的目光望向君樓,“王上……”
“請你自重。”君樓雖然表情還是溫和的,但聲音卻十分冷冽,“不論何時,你都不該進本王的寢殿。”
“可是大總管……”貓妖幽怨地看向君樓。
君樓淺淺一笑,卻莫名讓人背后一涼:“他已經不是大總管了。”
御日宮,妖王之下第一人就是大總管,主要是幫助妖王處理事務,實力數一數二,白瀲記得這個大總管好像是頭狼妖。
原著里文字寥寥,她也不太確定。
君樓拉著白瀲就要離開,那貓妖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一股妖力托起,直接飛出了大殿。
“啊!”
遠處傳來女子的痛呼。
白瀲在君樓的旁邊,知道是他用妖力把那貓妖扔出去的,忍不住低聲道:“你這樣好么。”
誰知君樓看了她一眼,臉上竟有些怒意。接著,他不發一語地就轉過了頭,沉默地往外走。
白瀲頓時不敢說話了。
好可怕。
他生什么氣啊。
白瀲怯怯地跟著他走到前殿,她正想鼓著勇氣問不是帶她去住處的嗎,結果迎面就走來了一個穿著古樸嚴肅的老者,他的眉毛又濃又長,一雙眼睛飽經滄桑又滿含銳利,白瀲的話在嘴里過了過,身子往后縮了縮,沒說話。
他一見到君樓,隨即露出恭敬的表情:“恭迎王上歸來。”
君樓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開口:“大總管,本王是否說過,寢殿不允外人入內。”
那大總管臉色一僵,觀察著君樓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請王上恕罪,屬下并未允許她入內室,只是妖界如今,貓族如日中天,王上的計劃需要……”
君樓似笑非笑地接著道:“所以本王還需要看貓族臉色?”
大總管一驚,頓時低下頭告饒:“屬下知錯,請王上恕罪!”
君樓輕蔑地笑著,用只有白瀲能聽見的聲音說:“若是本王心情好,你尚有一分余地。”
白瀲一愣,抬頭看他,只見他的笑容愈發冰冷,說出去的話令人心驚:“那就革去職位,廢千年妖力,逐出王城。”
我天。我天!
他這每一句話出口,都像是利刃劈在那大總管蒼老的背上,讓他一步步趴伏在地上,面容從害怕到絕望。
白瀲本以為他還會辯駁幾句,結果他卻把頭磕在地上,沉默不語。
這就是妖王的權威嗎。
君樓伸出手,按在他的頭頂,暗紫色的妖力從他的掌心噴涌而出,籠罩了那個老總管。
紫色的濃霧遮蔽了她的視線,白瀲看不到那人在霧里的狀況,但她很快就聽到了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慘叫。
她嚇得捂上了耳朵,往后退了幾步。
結果剛退了兩步,就被君樓一手攬過腰肢,白瀲整個進了他的懷里。
他的周身好像有看不見的屏罩,白瀲甫一進去,便聽不到那慘絕人寰的叫聲了。
白瀲下意識地靠了靠,便感覺到他似乎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頭頂,讓白瀲心里有些緊張。
不多時,濃霧終于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一匹年邁的老狼。
它氣息奄奄,看著君樓的目光,雖然幽怨,卻不見憤恨,只留下一點絕望的平靜。
君樓垂眸道:“四壯,把它扔出王城。”
下一瞬,變幻成大漢模樣的四壯不知從何處出現,一臉嚴肅地扛起那頭半點也不掙扎的老狼,徑直出了御日宮。
白瀲遠遠地看著,心里不知為何有點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