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應(yīng)容晏吼了沒多久,自己突然就吐了幾口血,后面沒有起飛的士兵拼命逆風(fēng)上前幫他拽住赫連曦,雖然杯水車薪,但應(yīng)容晏總算可以喘口氣。
“阿晏!放手吧別再這樣了!”赫連曦開始甩自己的手腕,他的面容嚴(yán)肅而哀傷,“看起來只要是念過咒的都會被卷進去……你沒有念咒,還有很多人沒念……你們肯定會沒事的……對不起,若不是我輕信來去宗,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應(yīng)容晏滿嘴是血,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但他固執(zhí)地,就是不肯松手。
“大人松手吧大人!”此時不光飛起來的士兵,就連身后逆風(fēng)上前的士兵都開始哭著勸應(yīng)容晏松手。
他們都比應(yīng)容晏認(rèn)得清現(xiàn)實,赫連大人是不可能被救回來的,那世子大人就更不能為此損傷己身不顧性命了。
“松手!應(yīng)容晏!我讓你松手!!!”赫連曦察覺到他體力耗盡,一把撕扯開他的手,唇角扯出一抹笑,“應(yīng)容晏!聽話……別再信那些人了!誰也別再信了!”
“噗——”
被赫連曦拋開,應(yīng)容晏氣急攻心,猛的嘔出一大口血,他看著赫連曦和大部分士兵飛入火球,一瞬間便泯滅飛灰,他痛苦地低吼,可毫無作用。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他的摯友,他的下屬,他曾經(jīng)驕傲的一切。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大人!大人暈過去了……”
那方,童長老終于和化神期的高手合謀一左一右地攻上了黎終和溫微。
溫微還在哭,她的耳朵里全是那些人的哭喊和哀號,根本無力覺察四周情況。
黎終知道她還在崩潰,便一攬她的腰,整個人以鬼魅的行動躲閃開兩人的攻擊。
來去宗高手見一擊不得逞,重新審視黎終道:“這小子,修為不在你我之下!”
“怎么可能!他兩三天前才是筑基!”童長老大驚失色,但很快他逼自己冷靜下來,“他必然是虛漲的修為,你我二人合力,必能拿下他!”
“哼。”
黎終不屑冷笑,他伸手一掃,童長老就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控制地朝他飛去,登時老眼張大:“啊!”
黎終一把捏住童長老的脖子,另一個高手就要攻上,他一腳踢出去,看都沒看就破了那人的防御,直直踢破了他的丹田!
“噗——”
那高手仰天噴著血倒地了,氣兒沒喘上來一口就咽下去了,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
這邊童長老直接被他掐住脖子,恐懼地看著他:“這、這不是靈力!你、你……咯——”
他的手抓著黎終的手腕還沒來得及掙扎,眼中的瞳孔就散了,手也無力地垂落下來。
黎終嫌棄地一甩手,將童長老甩進地下,砸斷了數(shù)棵百年大樹。
隨后,他略帶一絲緊張地掃了眼溫微,發(fā)現(xiàn)她還在小聲啜泣,仔細(xì)聽聽,她好像還在自言自語。
“完蛋了……玄武封印守不住了……沒靈力用通訊符……怎么辦……嗚嗚嗚嗚……”
黎終看了眼云湖上方的火球,吞了無數(shù)祭品的火球光芒大盛,將溫微那可憐的水霧直接蒸發(fā)干凈,隨即以西落之勢,迅速墜入云湖之中,濺起滔天的火與水,在那一刻,似乎它們也能共生。
“不必守。”
黎終抱著她飛到云湖上空,面容沉靜的可怕。
湖底的封印傳來陣陣悲鳴,溫微臨時設(shè)置的加固根本阻擋不住如此巨大沖擊力下沉的火球,更何況它帶著不知多少士兵枉死的怨氣,根本縱橫無止。
那本就經(jīng)過歲月侵蝕魔物侵?jǐn)_搖搖欲墜的封印,直接被那隕星砸出一個豁口,無數(shù)黑沉沉的魔氣和妖力沖天而起,各種令人牙酸心驚的尖嘯聲,毛骨悚然的私語聲和嬌笑聲紛至沓來,涌入人耳。
溫微打了個哆嗦,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聽到黎終道:“全殺了就是。”
他瘋了……
溫微捂住耳朵,無力地哭著,她不想面對這一切了。
她不想了!!!
毀滅吧!!!
蒼國帝都的嫵悅庭一直是上層世家公認(rèn)的貴族場所,其裝潢之華麗,布置之高雅,歌舞之曼妙,酒菜之美味,都算得帝都酒樓榜首。
而此刻,嫵悅庭的最高層中,有一布置雅致得體,細(xì)究又奢華斐靡的房間。
外廳中站著幾人,管事打扮,正在依次向軟榻上懶散斜坐的紫衣華服之人匯報著什么。
“……這是最近來去宗的情報,王……主上,需要屬下安排與來去宗宗主的會面嗎?”其中一人得體地問道。
“不必。”君樓長指輕握翠玉輕薄的茶杯,神情似笑非笑,“云湖的封印破了是么?”
另一人聽到君樓的話,上前道:“回主上,天亮?xí)r來的消息,破了,但是……”
他頓了頓,似乎有點猶豫。
“那些人沒死?”君樓輕點杯沿,神情無波無瀾。
“死了,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已經(jīng)構(gòu)不成威脅,但是……”那人咬了咬牙,低頭道,“但是那一晚出現(xiàn)了一個神秘的黑衣少年,他救下了鳳嵐,殺了童構(gòu),還……還把封印中所有的魔物全部絞殺了。”
“黑衣少年?”君樓垂眼,無所謂地一笑,“不必管他。如此,那幾個大妖怪去哪兒了?”
“都……都被殺了。”那人說話的聲音有點抖。
“都被殺了?”君樓突然眼神一厲,他身子一起,嚇得眼前幾人紛紛跪下,抖若篩糠。
“主上,屬下派人去查看過,封印一破,妖魔盡出,但連云湖的范圍都沒出,就被那少年盡數(shù)殺死,無一活口!”那人盡管害怕,但還是堅強地把所知信息都說了出來,“屬下所派之人去追蹤那少年,但被他發(fā)現(xiàn)了,拼死將消息傳回后,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君樓的神色變得極其危險,他聽著下面人的話,渾身氣場波動不定,但他面上神情卻還能噙著一絲笑:“再查。”
“……是!”那人如獲大赦,連忙轉(zhuǎn)身下去辦事。
“一切按計劃推進,都散了吧。”君樓起身,作勢要往內(nèi)室去。
剩下的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離開。
裝飾更加華麗的寢臥,意外地躺著一個白衣女子,與這四周景致相比,她的穿著分外寡淡,那張蒼白的小臉,映襯的更加惹人憐惜。
君樓坐在床邊木凳上,衣衫逶迤,舉手投足優(yōu)雅天成。
他注視著她緊閉的雙眼,忽而莞爾,將手肘拄在一側(cè)小桌上,不言不語地盯著她看。
沒過多久,床上人平緩的呼吸變得清淺,似乎有點小心翼翼的,眉頭皺起,眼珠滾動。
君樓唇畔的弧度漸漸變大。
白瀲還是沒忍住,睜開了眼睛,看著頭頂?shù)木I緞幔帳,呼吸有點急促。
“……醒了?”
那人一如既往的華麗聲線,在她不遠(yuǎn)處慢悠悠地響起。
白瀲咽了咽口水,她一下子坐起來,感受自己身體的狀況,不疼不痛,好像一切健康的樣子。
“傷,我已經(jīng)幫你治好了。”君樓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出聲道。
白瀲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如何出聲,她垂下頭,忽然道:“……我睡了多久?”
“不長,一夜而已。”君樓嘴角含笑,不緊不慢地回答。
“……”白瀲抬起頭,她認(rèn)真地看著君樓,“我要聯(lián)系我?guī)煾浮!?
“請便。”君樓頷首,但他沒動。
白瀲別扭地看著他,趕人的話說不出口,她也哄不了人高興自己出去。
“謝謝你救我。”白瀲補上一句感謝,她掏了掏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她身上什么都沒有。
!
她的乾坤袋呢!
白瀲震驚地抬眼去看君樓:“你看見我乾坤袋了嗎!?”
君樓搖頭:“沒有哦。”
你哦什么啊!!!
白瀲直接站起來,她試著召喚了一下夕邪,發(fā)現(xiàn)也沒動靜,然后她又進入自己的識海,發(fā)現(xiàn)那里空空蕩蕩,還生、夕邪、木春的靈識她通通都感知不到了。
“你……”她有些惱,“你對我干了什么?”
“我沒做什么。”君樓一愣,他看著白瀲上火的樣子,突然有點受傷,“出了什么問題嗎?”
白瀲見他茫然無措的樣子,驟然心軟:“不是,我不是說你。”
君樓站起身,一副關(guān)切的樣子:“是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嗎?”
白瀲點了點頭,有些難為情地轉(zhuǎn)過目光:“不知道為什么,我契約過的靈器都失去了聯(lián)系,我……我很慌。”
“別慌,可能是傷勢初愈,你靈力未復(fù),它們的靈識正在沉睡。”君樓歪頭朝她安撫地笑著,“要不打坐恢復(fù)一下吧,我替你護法?”
白瀲沉默了一會兒。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問,很多事要做,可是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男人,她不敢問,不敢做。
她沒有依仗,沒有退路。
她很怕死。
“好吧。”白瀲回到床榻上,盤膝而坐,開始按照混沌心法的內(nèi)容,恢復(fù)靈力。
而君樓,便就坐在那里,支著下頜,笑瞇瞇地看著她。
她像是想拿爪子撓他又不敢的小奶貓,無計可施之后,為了活命,只能委屈地窩在他懷里,任他把玩。
“真可愛。”
君樓輕笑。
來去宗。
“宗主,前方傳回消息!”
宗門大殿上,十幾位長老和掌門端坐,見一個弟子匆匆進來,神色慌張。
“說。”
主位上的玉冠男人,形近中年,面容威嚴(yán)。
“童長老和李長老殉道,玄武封印已開,文淵侯私兵死亡過半,世子重傷,還有……還有……”他也有點不敢說。
“還有什么?”楊杰勤聲音一沉,“不要吞吞吐吐的。”
“還有一個黑衣少年,他救下了青云門四長老,將逃出封印的所有妖魔,全殺干凈了……”
此話一出,大殿上頓時一陣抽氣聲。
“怎么可能!這消息是否屬實?!”一個老嫗震驚出聲。
“難道是楊清風(fēng)親自去了!?”一個下首的長老驚疑不定。
“怎么可能,就算是楊清風(fēng),也不可能將玄武封印中的所有大妖魔全殺干凈!那可都是修為上了千年的大妖,更何況還有無數(shù)魔物!”
“那少年是何方神圣?”
“他既然救走了鳳嵐,必然是青云門那邊的人……”
“……難道是青云門的太上長老?”
“不可能,我見過他們的太上長老,沒有哪個人可以單身殺掉所有妖魔……”
幾位長老議論紛紛,楊杰勤的表情也明暗不定,但他很快出聲道:“肅靜!”
大家都停下話頭,慌亂無主地看向掌門。
“老五,既然文淵侯元氣大傷,你該將此事盡早報給朝廷那人。”楊杰勤顯然有了定論,他對著底下的長老發(fā)布命令,“老十,你去澠州……帶著你那個徒弟,如果本座沒記錯的話,他跟澠州那個大妖怪有些淵源……借此機會,你去找找鳳嵐,探探虛實。”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可與她交手,只要搞清楚她身邊那個少年到底是誰即可。”
“是!”五長老和十長老紛紛領(lǐng)命離去。
“掌門,楊清風(fēng)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不然他怎么會暗地里派鳳嵐去玄武封印?”
坐在左邊的三長老擔(dān)憂地說道,“鳳嵐本該去無機淵的,可那邊消息說去的只有齊慎和云棲,而玄武封印我們都說了會負(fù)責(zé),他居然讓鳳嵐來……”
“不清楚。”楊杰勤也皺起眉頭,“楊清風(fēng)此人,心思深沉,須得提防。青云門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坐在四長老位置上的青年搖了搖頭,“青云門最近似乎戒嚴(yán)了,不進不出,沒有得到命令和任務(wù)的都不允許出山門。”
楊杰勤冷了臉:“廢物!她連個任務(wù)都領(lǐng)不到,簡直給本座丟臉!”
他這話一出,全體沉默,不敢言語,最后還是四長老開口:“掌門,楊清風(fēng)還不算我們眼下的棘手之事。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想法子把那個……給驅(qū)離才好。”
“哼。”楊杰勤橫他一眼,“本座怎會不知?放心,本座既然讓老十帶上他那個弟子,便是有此打算了。”
四長老聞言,垂眸道:“掌門英明。”
今天是個大晴天,萬里無云,風(fēng)和日麗。
但是對于澠州來說,卻沉寂哀痛,悲號不斷。
安置處房間內(nèi),黎終坐在床邊,溫微拽著黎終的衣襟,趴在他的胸口,還在睡著。
其實也不算睡,只是她的識海關(guān)閉,將她整個意識都關(guān)在了里面,不想醒來罷了。
黎終用靈力滋養(yǎng)著她昨晚劃出來的掌心傷,眸色沉沉,略有些疲憊。
昨晚,他以生命力為代價召取了魔尊本體一半的力量,幫她殺掉了所有從封印中逃出來的妖魔。
可過程中吸收了太多魔物的怨氣,導(dǎo)致體內(nèi)靈力被壓制,他這具肉身快要崩潰了。
現(xiàn)在給她輸送靈力,更是加速了他的衰亡。
“師父,醒醒。”他垂下頭看著她,開口喚她,“你睡了一夜了,該醒過來了。”
從他開始?xì)⑵鹧В筒辉副犻_眼睛,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厭惡,她選擇將自己的意識沉入了識海,不再關(guān)照外界,對他的呼喚更是不理不睬。
“再不醒來,白月笙就要死了。”
黎終說著,懷中女子顫了顫眼睫,還是沒動靜。
他知道她能聽到,可她不愿面對。
即便坐在安置處最偏僻的角落,黎終也能聽到外面街上的哭嚎。
凡人的苦痛,怨恨,悲傷,充溢在整個澠州的上空。
以全城縞素,祭奠枉死的將士。
黎終不懂何為失去,但他討厭失去了生氣的溫微,他想讓她睜開眼睛,一如既往地對他笑。
“若再不醒來,我便將外面的人都?xì)⒐狻!?
黎終威脅著她,語氣冷凝,透著堅決的執(zhí)行力。
可懷中的女子依舊沉靜地臥在他的肩膀上,這次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見她還是沒醒,黎終微不可察地慌了一瞬,他拽下她的手,站起身,便真的要出去似的,頭也不回。
“……回來!”
終于,在黎終打開門的那一刻,后面?zhèn)鱽硭龕琅瓱o奈的聲音。
黎終停下手,嘴角輕輕一揚,隨即消隱:“醒了?”
“……我能不醒嗎?”溫微揉著頭,有點惱,“不醒的話你就要殺人了。”
“知道就好。”他回過身,重新把門關(guān)上,難得的心情變好,“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粥。”
“不餓。”溫微仰面躺倒,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又閉上了眼睛,“不想吃。”
黎終走過來,看她興致缺缺的樣子,不由得又沒了笑:“為何?”
“就是沒胃口,不想吃。”溫微煩躁地拿被子蒙住頭,“你別煩我了,讓我靜靜!”
黎終在床前停下腳步,看著她蒙起來的鼓包,是滿滿的不耐與驅(qū)逐。
她在煩什么?
黎終沒走,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著她。
溫微蒙著腦袋半天沒聽到聲音了,她朝里悄悄翹起一塊被角,露出口鼻呼吸,內(nèi)心再抗拒,卻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復(fù)盤著昨晚的事。
她的整個行動都算是失敗了。
沒有護住封印,也沒有救下那些獻祭的士兵。
他們死的時候的哭嚎和慘叫,現(xiàn)在還在她的腦子里一遍遍的循環(huán)播放。
她不由得眼圈泛紅,攥起拳頭,咬住了自己的指節(jié)。
這一切,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來去宗。
來去宗跟蒼國有盟約,他們護持著蒼國,而應(yīng)容晏是文淵侯世子,雖非皇族,但這次出使,也應(yīng)該也是遵了皇令才對。
從昨晚的境遇來看,應(yīng)容晏愛兵如子,且絕對沒想到會是這個下場,所以他對于這個陣法的秘密并不知情,只是按照命令行事。
排除掉應(yīng)容晏,那就是他背后下命令的人。
那人一定是他極其信任不會產(chǎn)生懷疑的。否則,她覺得應(yīng)容晏并不會蠢到不經(jīng)查證就直接派兵前來。
……不對。
陣法是來去宗傳出來的,皇室不可能不知情,可應(yīng)容晏不知情,那只能說明,皇室瞞了應(yīng)容晏。
經(jīng)此一役,應(yīng)容晏的軍隊死傷慘重……
可這對凡人皇族有什么好處?
……難道?
溫微心里有了猜測,她一下子坐起身,轉(zhuǎn)身正要下床,迎面就看到黎終像鬼一樣站在她的床前,一點聲兒都沒有。
“嘶——”
溫微嚇了一跳,直接蹦進了床里,大驚失色:“你干嘛在這不聲不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