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今天心情很好，真的很好。

廣安門已破，那就意味著整個北京城已然被他收入囊中，剩下一座皇宮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站在一處高地，看著喊殺震天的士兵，沒有沖進旁邊的坊市，而是直奔皇宮而去，頗為滿意。仿佛胯下坐的已經不是馬鞍，而是龍椅。

“傳令下去，但有擾民掠奪財務者，直接處斬！”他對著身旁的將領吩咐道，將領策馬奔出，將命令一層層傳達下去。

這就是北京，前朝的京城！

只是現在的京城有些荒涼，甚至是陰森和詭譎，太多白幡和棺材陳列在街上，不時有焚燒東西的惡臭味道。

在進城之前，他也知道北京城最近流行疫病，極為厲害，死者不計其數。

但李自成相信這都是大明將亡的兇兆，也就是他大順的吉兆，都是明朝龍氣將盡才招致這種災禍，為的就是讓自己順利進京。

等到自己殺了崇禎正式得國，祭天禮地封禪泰山，瘟疫也自會退去。

古人對于玄學的態度大抵如此，有益自己則天意如此，若是阻礙就人定勝天。

李自成躊躇滿志，已經在規劃拿下北京城之后的計劃，大明至此亡于他手，但明朝舊臣還有很多手握重兵不肯投降，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就是其中實力最強的那個，所以接下來的目標，就是遼東！一定要乘勝追擊！

可就在李自成幻想拳開山海關，腳踢建州奴，然后回身踩死那成都的張獻忠之時，北京城的上空，突然黑云翻滾，將本來明朗的蒼穹遮蓋。

“天色異變，這難道不是亡國之兆？大明亡，大順興！”他喜形于色道。

可隨后，他遠遠望見正陽門上方黑云裂開，接著狂風卷地，箭樓上的瓦檐都紛紛掉落。因為明代皇城城樓已經是極高的建筑物，李自成站的遠，但也能看清。

等等，那是什么？他微瞇雙眼，看著正陽門上空飄著的東西。

那是……馬?。窟€有，自己的士兵？！

人和馬被吹上天了？！

剛才有人通報兵部尚書張縉彥秘密向他的部將劉宗敏投降，將正陽門打開，士兵如今正在涌向那邊殺入皇宮。李自成自己也正打算趕過去。

怎么突然間，整個北京城都變成陰天，只有那正陽門上方裂開一道？！

他心里大駭，連忙策馬向那邊趕去。

……

煤山上。

崇禎跪坐在腿上，親眼看到一根手指出現在正陽門的上方，按了下去。

雖然那手指看上去不大，但離得這么遠，崇禎也明白這是一只能遮天蔽日的巨手，霎那間大地震動，就連這煤山處都能感覺到。

驚駭之余，他內心是無限的激動與狂喜！

上帝出手了！大明有救了！

一旁的王承恩和一干太監，本來以為崇禎瘋了，可隨著天色突變還有大地震顫，也不由得驚疑起來。

難道真有上帝？

他們看不到陸遠的那根手指，也聽不到他說話，此時才終于有點相信，皇上剛才真的在和上帝對話！

“一幫沒眼見的蠢材，跟朕一起跪謝！”崇禎注意到他們的呆相出聲怒斥，幾個太監趕緊屁顛的跑到崇禎身后跪下，君臣沖著天空高呼萬歲。

缸外的陸遠，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這個不知是誰寄給他的缸實在神異，里面居然有真實的活人！可以對話聊天，甚至能物理互動！

他本來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試一下，結果居然真的連人帶馬吹上了天，還按死了不少人！

他往正陽門看去，只見被他吹上高空又跌落的一些大順士兵正在痛苦地哀嚎，有些人跑到被他按出的血坑旁，發出驚恐的慘叫。

“啊啊啊！天罰！這是天罰！”

“老天不讓我們攻進皇城！”

就在剛才，這些士兵看到前方的兄弟突然被一股妖風吹起，然后低沉的轟鳴聲中，正陽門前那一塊地方陡然陷下去一大塊，仿佛被無形的巨力重重砸下。

原本士氣高漲的大順士兵一下子就亂了，剛才他們的部總也死在了那巨坑里，如此詭異的異象前，一個個都不再敢越過那處血池。

就在這時，李自成帶著幾名將軍趕到。

“發生什么事了，為何不進！”他攔住一個后退的小兵怒吼道。

“大王，剛才突然起了一股妖風，將前面的兄弟全都卷上了天，然后又是一股無形巨力砸下來，直接將正陽門外的許多弟兄砸死了！”

“無形巨力？”李自成驚怒。

“沒錯，我們什么都沒看到，就聽到一陣巨響，然后前面的兄弟就被砸死了！就在那邊！”小兵伸手一指。

李自成又驚又怒，不顧身邊人的阻攔，催馬向前走去。

什么情況！紫禁城近在眼前，那崇禎小兒已經等著自己取他首級，怎么突然出現妖風和無形巨力？！

可來到那巨坑邊，他也呆住了。

一池子模糊的血肉，根本分辯不出人形，肉已盡爛，在血水里漂浮，血太多了，一時都滲透不完，整個像一碗腥氣沖天的血色疙瘩湯。

李自成驚呆了，他見過死人，見過很多很多死人，再殘忍的死相他都見過。

可眼前這種……

絕非人力所能為之！

他猛地抬頭，望向蒼天，黑云正在慢慢散開，可他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妖風不吹別處，正好吹這正陽城樓，巨力不砸別人，就砸我大順士兵……

難道這天地異象，不是大明滅亡之兆，而是對我大順的警告？！

不，不一定是天意，興許只是什么妖術，崇禎小兒請來了什么妖道相助！

李自成往好處想，勝利近在眼前，他決不能放棄！

但他也并非莽撞之人，發生這詭事讓軍隊士氣已經受了影響，再加上不知道那妖道還有什么手段，已經不宜再攻下去了。

“撤！明日再攻紫禁城！”他調轉馬頭高呼一聲，帶兵離開了正陽門。

煤山老歪脖子樹下，又是幾個太監急匆匆地趕過來。

“陛下！闖賊退兵了！”

“真的？！”崇禎猛地站起。

“千真萬確，闖賊部眾已盡數從正陽門外退出，駐扎在永定門內外一帶，目前還未有動作！”

“這都是上帝相助的偉力！”

崇禎高興到了極點，上帝微微出手，就將反賊逼退，有這等神力相助，天下何愁不平！

他激動地又跪下朝天上磕了幾個頭，把來通報的小太監嚇得不輕。

“走，回宮！組織禁軍守衛皇城！即刻派人出城給吳三桂送信，告訴他朕還沒死，讓他繼續加快速度進京勤王！”

陸遠坐在缸外，剛剛消化掉這缸子無比神異的事實，然后去洗掉了指頭上的血。

剛坐回來，就聽到崇禎喜笑顏開，得意激動地要回宮，同時吩咐派人去叫吳三桂進京勤王。

“什么？你要叫吳三桂回來？！”他失聲道。

剛走了兩步的崇禎一愣，立刻原地跪下：“是的上帝，朕意欲叫吳三桂回來勤王，畢竟現在京城危機甚過那后金女真，所以……”

“不可！萬萬不可！”陸遠連忙高呼，直接打斷了崇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