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兩個士兵嚇了一跳，借著手中火把，看到了來人身前手推車里的東西。

竟是一顆長約一米的大米！

那年輕士兵年紀不大，看著比裴定還小。他整個人頓時愣住，只感覺頭暈目眩，火把都差點掉下來。

“神米……神米居然是真的！”

“住嘴！”他身邊一個年紀稍長的守夜士兵聽到這話臉色一變，連忙捅了他一下，然后轉過身向營寨門口急聲吼道：

“你們剛才叫了誰過來？！”

“劉哨總啊，他管營寨防務的。”門前的大順士兵說道。

“別叫他！叫將軍過來！”

“將軍？哪個將軍？”

“哪個將軍都行！”老兵著急說道，劈手奪過裴定手里的布匹，重新蓋在了小推車上。

裴定見狀也急了：“哎，你們這些反賊做什么！上帝賜下的神米，難道還見不得光不成？”

“閉嘴！再多嘴老子現在就劈了你！”

“哼，你敢劈我？敢劈我上帝現在就降下神罰，把你們大順軍十萬人全部軋成肉泥血水！”裴定趾高氣揚，絲毫不懼。

聽到這話，兩名士兵都是臉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一步。

那年輕小卒已經嚇傻了，怔怔地看著身前的小推車，好像還想把布扯下來再看看那神米。老兵則無助地回頭去看，希望能來一個管得了這事的將軍。

可惜，來的不是將軍，而是劉哨總，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劉哨總揉著眼睛，罵罵咧咧地走過來，看向這三人。

“什么人啊。”

“大明崇禎皇帝奉上帝諭旨派我來送勸降信與李自成。”裴定昂著腦袋道。

“勸降？”劉哨總眉頭皺起，“那這是什么？”他指著小推車。

“劉哨總！”那老兵一臉慌張，搶在裴定之前說道：“劉哨總，這事不是我等能處理的，你現在回去叫哪位將軍過來，我等都說沒見過此物，方能活命啊！”

他言辭懇切，一臉驚懼。

“嗯？”劉哨總眉頭皺得更深，不耐煩的聽著老兵說完，一只手還搭在腦后揉著脖子，好像還沒睡醒，“什么東西，這到底是啥？”

“是上帝賜下的神米！”裴定朗聲說道，伸手就要去揭開布匹。

“不可！千萬不可！”那老兵一聲哀嚎撲上去，用身子壓在那推車上：“劉爺，這東西我們真看不得啊！”

劉哨總一愣，把手放下來，摸了摸下頜，似乎冷靜了一些。

“真是神米？”

“哼，我騙你們做什么。”裴定說道。

神米究竟是何物，現在的大順軍士兵絕大部分還都是只有耳聞，沒有親眼見過。

劉哨總再次皺著眉思索一番，然后道：

“切，我不信……你他媽給我起開！”

他一腳踹開壓著布匹的老兵，伸手扯下小推車上的布。

“唰——”伴隨布匹被掀開的聲音，車斗里的東西一覽無余，劉哨總整個人瞬間定格，楞在原地。

他噔噔噔往后退了幾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比……比人還大的米粒……什、什么邪物！”

“大膽，此乃天神上帝賜給陛下緩解宮中危急的神米！凡間自然沒有這東西，見了神米，你們還不知道天命所在嗎？！”

劉哨總很后悔，非常后悔，這確實是要命的東西，他看不得的！

更要命的，是身后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鬧什么呢！”伴隨著一聲聲陛下，劉哨總知道，是李自成來了。

明日攻城，李自成最后一次檢查軍隊，然后就聽到寨門口的吵嚷，走了過來。

在看到手推車里的東西時，他腦袋里頓時一陣嗡鳴。

怎么又是這東西！

這次他見到的大米是完整無缺的，來自21世紀的東北長粒香，放大兩百倍后，比一個孩子都要大。

劉哨總嚇得說不出話，站起身低著頭候在旁邊。他知道這幾天軍營里，跟這東西扯上關系的人都是什么下場。

李自成木然看著身前手推車的里的大米，抬頭看了看微笑著的信使太監，又扭頭看了看周圍的人。

看到了，他們全都看到了……

“崇禎派你來的？”他強繃著鎮定問。

“正是，陛下派我給你送來勸降信。”

若是之前，聽到崇禎勸降他，李自成一定會氣到發笑，進京之前，明明是他勸降崇禎的。

可現在，他卻沒能笑出來。

“給我吧。”他伸出一只手道。

“陛下囑我為闖王當眾念誦。”裴定昂著腦袋，從貼身衣服里拿出一封帖子。

“給我就行了！”李自成劈手奪下帖子，揣進懷里。

裴定不滿地撇了撇嘴：“好吧，那這神米你們也拿回去享用吧，給全軍將士看看，嘗嘗。”

“不要，把他給我趕走，把這神米埋了！”

李自成下達最后通牒，轉身揣著帖子回了營寨。他表情極力緊繃，心卻是砰砰直跳，就連步子都因為慌張而快的異常。

誰能想到崇禎居然給他來這么一手！

哨總看見了，守營的兵卒也看見了，明天就是總攻之日，自己難道再殺人嗎？可放任這些人不管，也會動搖明天的軍心！

朱由檢，你好陽謀！

不，朱由檢豈會有這種心思，一定是上帝，是上帝命他這樣做的！

李自成一個人沖進他的主帥營帳，他標志性的紅披風如一道火光劃過，消失在了將士們的眼里。

半個時辰過后，李自成召見劉宗敏等數位高級部將，里面不時傳出劇烈吵嚷聲。

兩個時辰后，天將將快明，劉宗敏走出營帳，親自將在北京城里俘獲的三名皇子帶到營帳里，此后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而在這段時間里，崇禎信使、神米的信息，也已經在大順軍營里傳開……督查綁了幾十上百號人，卻依舊禁止不住，流言和怯戰之心如病毒般在士兵間傳播開來，每個人都對即將到來的北京攻城戰畏懼不已。

大順的軍心，已經崩潰。

甚至已經有人在偷偷組織號召嘩變，想要逃走。中層軍官們一邊鎮壓，一邊心里忐忑，可李自成和最頂層的將領卻在營帳中不出來，沒人知道該怎么辦。

直到天徹底大亮，李自成營帳里傳出命令：

今天的進攻，取消。

大順士兵們紛紛歡呼雀躍，全都長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李自成帶著兩名貼身武士，懷揣著那帖子，三人三騎，奔向了北京的永定門。臨走之前他囑咐：如果自己一天之內不回來，就用崇禎的三名皇子換自己。不給換，就死攻。

劉宗敏等將領下跪領命，望著李自成騎著馬走向北京城，咬緊后槽牙，眼里滿是功敗垂成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