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的魔力含量也確實比菲諾優(yōu)秀不少，她們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始學習，菲諾因為自己的經(jīng)歷，中途不得不怠慢。尤娜就不一樣了，父母對她的魔力學習是絕對支持的，每半個月都會出一次遠門拜訪名師，擁有的魔力幾乎是菲諾的兩倍。

兩個人的魔力幾乎都被卡琳消耗干凈，這才剛剛好打通了到地下空間的道路。卡琳停止吮吸和施術，菲諾雙手撐地才能讓自己不至于倒下，尤娜則索性直接靠在一堆干草垛上沒法動彈，兩個人都仿佛剛剛才從煤窯挖完礦出來，汗水完全浸透了后背，呼吸急促。

“看看你們兩個，像是兩條沒有夢想的咸魚。”卡琳搖頭嘆氣，眼底里盡是不滿，在她看來這種程度的魔術和小孩子的玩具差不多，如果這樣都撐不過去，那么今天也就別想著什么去地下的遺跡看看，干脆直接打道回府來的好。

“說的可真簡單……你根本沒有考慮過給我留個底。”尤娜勉強扶著墻根站起來，腳上又酸又麻，她得抓緊一旁的置物架才不至于跌倒。

“這樣我們怎么可能還有力氣下去？”菲諾皺眉，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況，這邊直接就已經(jīng)消耗干凈了戰(zhàn)斗力。

“不是讓你準備好了肉干么？嚼兩根補充一下體力，接下來還有很長的樓梯要走，九十米深呢，就權當是休息了。”卡琳跳進菲諾的兜帽里，顯然走下去這種事情并不包含她在內。

一想到接下來有九十米深的臺階要走，簡直就叫人小腿打顫，這還只是向下，回來的時候那得是往上爬，真是還沒開始就能把人嚇到勸退的路途。

要是能像成熟的魔女那樣騎把掃帚什么的就好了，但現(xiàn)在也只能是想想，菲諾把下午在餐廳里打包走的肉干拿出來，丟給尤娜一包。

吃東西對人類來說是補充魔力最簡單的方式，當然這樣肯定比不過那些專門用來快速恢復魔力的藥劑，但勝在便宜。

半小時以后，差不多感覺緩過來了的姑娘們才終于踏上那條幽深的小道，因為不確保下面的空氣能否順暢流通，全程照明都只能用寫在掌心的符文，微明的光亮在這么小的地方能夠照亮每個人的臉龐，帶著些許期待，也有些許不安，菲諾和尤娜肩并著肩走的并不算快。

整個漫長的階梯一直是螺旋向下的，四壁被卡琳打磨的異常光滑，有種像是被什么東西一刀切過的感覺，在這種地方走路只有腳步聲作伴，不說點什么總感覺好像能走到地獄里去，唯有歡快的吐槽幾句才覺得自己是有為青年。

“你是從哪找到這只黑貓的？”尤娜問，她從來沒聽說過會使用人類魔術的半獸人，卡琳的存在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奇珍異寶了，想來買下她肯定要花不少錢。

“對我的來歷很好奇是吧？”卡琳笑的很得意，“我跟菲諾是命運中的邂逅，注定會走到一起，跟你可不一樣，像你這么野蠻的家伙，是沒可能得到我的青睞的。”

“只是本地監(jiān)獄而已。”菲諾向來有什么說什么，對尤娜她不會刻意隱瞞，不過這在卡琳那邊聽起來就像故意拆她的臺了，搞的卡琳憤憤地揪住菲諾的幾縷頭發(fā)，揉成打不開的死結。

“然后就找到了免費的老師？運氣還真好。”尤娜有點羨慕，她倒是不會嫉妒菲諾，只是真情實意的覺得很棒，有人說一個人的運氣總不會一直差下去，菲諾過去的人生里可以說是倒霉透頂，現(xiàn)在大概算是時來運轉了。

“你羨慕么？你嫉妒么！是不是覺得像我這么優(yōu)秀的使魔自己也想有一只？”卡琳沖著尤娜各種扮鬼臉，“可你只是個符文殺手，活在陰影里的人，沒法和魔女相提并論的。”

“切，如果我的使魔像你這么賤不兮兮的，我每天干的最多的事，一定會是好好胖揍她一頓。”尤娜滿臉不在乎的樣子，就差把我不欣賞你寫在臉上了。

可她不得不承認卡琳那句話并沒有說錯，魔女會因為曾經(jīng)某些魔女犯下的罪行而被人忌憚，但也會有人青睞于她們的強大。符文殺手就不一樣了，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喜歡殺手，也許只有那些見不得光的骯臟勾當，才會特別欣賞殺手們，用完就可以拋棄，也不需要擔心背叛，委實是殺人越貨的必備良品。

“說起來尤娜你為什么會選擇符文殺手呢？”菲諾也開始好奇了，她從來沒跟尤娜討論過這個。

“因為我小心眼兒。”尤娜說，“從小時候開始就是，誰要是惹我，我就當場一拳打回去，因為沒人能打的過，我才當上了那會兒的孩子王。就算現(xiàn)在也一樣，但小孩子們的問題可以用拳頭來解決，現(xiàn)實生活里的問題就得考慮考慮后果和法律了。不過我要是個符文殺手就不一樣，可以連人帶尸體一起解決，連點證據(jù)都別想找著。”

如果是她家餐廳里的客人們，知道尤娜內在是如此兇狠的姑娘，下次說不定就不敢讓她來幫忙點菜了，她那看起來有些兇的眼神并非只是長相問題，即使她一直都隱藏的很好，但真的生氣起來的時候根本就不會讓你察覺到，而是在月黑風高之夜，悄無聲息地抹開你睡夢中的脖子。

“真狠吶，單看外表可不會覺得你是這樣的人。”卡琳嘖嘖贊嘆。

“所以你最好也別惹我哦。”尤娜揚了揚拳頭。

“你打的贏我再說吧，連個地動術都支撐不住的符文殺手，用出來的符文可能也就夠給我看個煙花。”

“現(xiàn)在不行，將來可未必。”

雖然是因為菲諾的關系，卡琳和尤娜才有所聯(lián)系，但這兩個人的對話總有種花火四濺的感覺，好像她們下一秒就真的會打起來。

然而這種氣氛菲諾完全都察覺不到，在她的眼里她們能那么愉快的對話只是單純的友好證明。

前方的臺階仿佛無始無終，這么漫長的路身邊的景色完全一成不變，最開始的時候心里還能有點盼頭，到了這會兒簡直就叫人昏昏欲睡，身體完全是下意識地在執(zhí)行重復的動作，期待著能夠快點從這無聊的重復作業(yè)里解脫。

忽然間前方的空氣驟然濕冷起來，猝不及防凍得人直打哆嗦，卡琳從兜帽里抬起頭來，用力嗅聞，銹蝕，泥土，渾濁，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似乎在訴說那絕非想象中平和的遺跡。

大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閉嘴，手掌間的符文光芒也縮小到了極限，僅僅能照亮腳下的一點路。

順著最后一點臺階，她們終于抵達這個深埋地下的偌大空間，落腳的第一步已經(jīng)極其小心，但仍舊發(fā)出了巨大的響聲回蕩，這里的地面不是泥土，居然是光滑如鏡的石板，時隔不知道多少年，低頭仍然能看見清晰的倒影。

周圍傳來某種細微的聲音，不像是某種地生動物在作祟，非常有規(guī)律。菲諾不得不沿著墻邊行走，慢慢地放大掌心中的光芒，看向四周，墻壁里內嵌著圓形的東西，邊緣凹凸不平，卻又鋒利如狼牙。

緊接著是第二個同樣的東西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第三個，第四個，數(shù)不清的圓環(huán)填滿了破碎的墻面，不平整的邊緣相互咬合又分離，快速地旋轉。

“齒輪？”看清楚那一整面墻的齒輪，尤娜很是吃驚，上個紀元已經(jīng)是數(shù)千年前的事了，這么漫長的時光，任何有關于魔工學的機械都不可能抵得過時間的侵襲。然而在這個深埋于地下的古老遺跡里，那一整面墻的齒輪居然完美的運行到了今天。

“如果它還在運行，那就說明這里仍然存在有關于魔工學的機械物件，甚至可能是完好的。”菲諾湊近看了看那些齒輪上斑駁的痕跡。

這是個好消息，也可能是個壞消息，魔工學做出來的不一定只有精妙的機械，也可能是用來看家護院的傀儡，既然齒輪都能被完好的保存，誰又能說這里不會存在那種東西呢？

如今這時代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做出傳說中如山岳般雄偉的機兵了，據(jù)說那些魔工機兵能夠輕易引發(fā)一場戰(zhàn)爭，古代的國家都以大規(guī)模的機兵相互進攻對方的領土，難以防御。現(xiàn)代魔女們所擅長的生命締造，說白了也就是泥土傀儡這樣的東西，要和古代魔工學那種盛極一時的戰(zhàn)爭機器相提并論，委實有點不夠看。

“要是能找到一個，帶回去看農場應該不錯，那樣就沒有小賊敢來我們家這里偷雞摸狗了。”尤娜想了想可能的未來，感覺很不錯。

“要是真的遇到會動的機兵，你覺得你加上菲諾能搞定？”卡琳對這姑娘的妄想只有冷笑，“那可是古代的戰(zhàn)爭工具，攻擊的目標是敵人的城池，任務是殲滅整個敵軍部隊，你大概還不如那時候的符文殺手一個指甲蓋，少做夢了。”

“想想都不行！”尤娜怒目而視，盡管知道卡琳說的都是事實，心里還是有些不痛快。

菲諾仰望那些巨大的齒輪，想象著上個紀元的魔術力量發(fā)展到了什么驚人的地步，腳下忽然傳來清脆的輕響，她低頭看了一眼，心頭猛跳，連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卡琳探頭出來看了一眼，撇撇嘴：“骨頭而已，沒什么好怕的。”

掌心的光沿著腳下一路向前掃出去，入眼盡是森然的白骨，因為在這種深埋的遺跡中，非但沒有受到什么侵蝕，甚至保存的都還特別完整，能輕易辨認出人類和魔獸的尸骨。

菲諾剛剛沒注意，一腳踩碎了某顆人類的頭骨，如今再這么看過去，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尸骨的數(shù)量何止百千，一直延伸到了遠處照不到的地方，像是地獄中描繪的尸骨之路。

“看起來這里好像打過仗。”尤娜對這些東西沒什么感覺，蹲在白谷堆里扒拉來扒拉去，作為一個徒手天天宰咕咕雞的人，人骨頭和雞骨頭在尤娜眼里都是一樣的東西，區(qū)別無非是能不能拿來燉湯。

她摸出來幾個箭簇和損壞的刀片，和身邊骨頭上的傷口一對比，基本吻合，可以確認這就是造成致命傷害的兇器。還有些骨頭發(fā)紫發(fā)黑，顯然是被某種詛咒魔術殺死的，這些她就不敢碰了，沒人知道曾經(jīng)可怕的詛咒還會不會殘留在上面，要是還能傳染就會出大問題。

舊紀元毀滅于無法停息的戰(zhàn)火，這只是大多數(shù)人心中的認知，如今真的親眼看到那個時代遺留下來的戰(zhàn)場遺跡，如此之多的尸體，才能親身感受到當年的世界混亂到了什么地步，任何文明的發(fā)展終究都逃不過對內或對外的戰(zhàn)爭，能生活在當下真的算是很幸運了。

貓鼻子用力抽了抽，熟悉的氣味進入鼻腔里，卡琳撓撓菲諾的耳朵提醒：“有人來了。”

“人？”菲諾愣了一下，“白天那群獵頭？”

“不是說他們還沒挖到遺跡這么深嗎，怎么忽然就進來了？”尤娜吃了一驚，如果在這種地方和他們撞上，早就見過無數(shù)次面的她是沒法說清楚的。

“看起來他們也是每天晚上都會行動，說不定今天忽然好運地找到了什么方法。”卡琳催促，“找個地方藏一下！”

“這種地方能藏哪里去？”菲諾快速打量周圍，能照亮的范圍里所見除了墻就是白骨堆。

白骨堆……她思考了幾秒鐘，熄滅掌心的符文，捏著鼻子索性就往白骨堆里一鉆，頃刻間滾落的骨頭就遮去了她的身影。

這么大膽的方式就連尤娜也看愣住了，但她不得不承認這么關鍵的時候還是菲諾腦子靈活夠狠得下心，平時連刨農田都要一蹦三尺高的姑娘，這會兒敢直接往死人堆里趟，真不知道該說她到底是膽肥還是膽小。

尤娜也捏著鼻子，蹲下身往白骨堆里頭一鉆。